包容(1 / 2)
午时, 易旬摆好了酒菜, 在后山屋舍里等到杨意回来。
杨意望见酒菜,问他:“哪儿来的?”
“下了趟山, 去买的。馋了。这青穹里的东西太过清淡。”易旬挑眉一笑,“商量的结果如何?”
杨意上前坐下, 道:“没跟两位长老说太多,还是说会讨伐无极阁。不过我没让公孙云带其余弟子行所谓历练之事。我只说楚孟平和我去即可。毕竟, 刚出了‘朝廷命官被屠杀’之事,我让他把弟子留在青穹, 随时准备支援帝都。万一无极阁还要在帝都滋事,事情才是非同小可。他们倒也被我说服了。”
“哦, 所以……师兄你要来伐我?”易旬眉梢一挑, 笑得邪气。此刻他喝下几杯酒,言语间也有些放浪挑逗。
杨意倒是正经回答,夹了一口菜道:“我怎么伐你?还不是做戏?”
“那戏要做足点。等捉了我,师兄想做什么呢?”易旬笑着倾身上前,拉住杨意胸前的衣襟。
杨意这才明白来他的意思, 脸微微红了,到底低声呵斥。“阿旬你——”
不过, 说完这话,杨意近距离仔细打量了一下易旬, 发现他虽然带着笑, 但笑容却未达眼底, 好似他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阿旬, 怎么了?”杨意问他。
易旬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问杨意:“在你看来,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师父?”杨意有些诧异,似乎不明白易旬为何突然问起元明尊者。但他也道:“师父对我来说,自是很好的。我父母早逝,是师父将我养育成人,传授给我学识、教养,还有至高无上的绝学。”
“在你心里,他是个好人?”易旬问。
“这世上多数人,不能以好坏定义,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但对我来说,师父称得上一个好人。譬如当年,收到红月谷求助的消息,其他修仙门派都没有理会,认为红月谷就该被封印。但师父好歹派了我们前去那里,将中原的学识传授过去。你怎么突然问?”
杨意说到这里,看到易旬的神情,明白过来什么,立刻皱了眉。“阿旬,你不会怀疑师父吧?”
对杨意来说,易旬怎么胡闹都可以,他可以无限包容。
但对于将他一手抚养成人的师父来说,大抵是不可冒犯的。所以杨意的神情一时也有些严肃。“不可能是师父。你为何会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接连试探,内奸都没出现。有没有可能内奸不在三个长老中,而是……”易旬说到这里,到底没有说下去。
将心比心,就算他和杨意没这层感情关系。杨意对他也有天大的恩情。若换了人这般怀疑杨意,他怕是也不能接受。
杨意想了想,只道:“这一次没能抓住内奸。有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没能知道背后主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有可能,主谋只要仙居镜就够了。所谓‘内奸’因为某种缘故帮了他那一次,以后也跟主谋没关系了。”
杨意的意思,易旬懂。有可能三长老里的某一个,当初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又或者得了什么威胁,无奈帮了那主谋一次,杀了祝星宇,盗取仙居镜。可那之后,他还是青穹人,不存在什么内奸的身份,没有一直往那边传递消息。所以,他不算是内奸,这回也就没有上钩。
杨意看向易旬,再道:“你说你今日下过山。董志也去了山脚的听音台。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否则,你不该无故怀疑师父。”
易旬再喝了一口酒,只道:“师兄,等无极阁事了,你陪我去两个地方。”
“好。你想去哪儿?”杨意问。
“红月谷,和无量山。”易旬道。
对于红月谷,陆香尘说得那句话是对的。那是一个对易旬来说又爱又恨的地方。
他的父母生于红月谷,却被族人们亲手处死。
所以多年来,那片土地他从未踏足,那些惨痛的过往,他也未曾去真正面对。
现在不管背后主谋是不是元明尊者,至少董志的话给了他一个信息,那就是红月谷的过往,跟仙居镜、跟他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他需要一个答案。
董志的话,确实没有什么破绽。但易旬也并非全信了。他其实是相信杨意对人的判断的。
杨意虽说仙儿、不染凡尘,没有烟火气儿,易旬也老说他单纯。
但他的这个单纯,只是在不染世俗、不偷奸耍滑的地方,所谓知世故而不世故,杨意作为青穹掌门首徒,从前一直操持青穹大小事务,谋略胆识都一等一得好。
他不是傻白甜,不至于真的被元明尊者玩弄于鼓掌。
如果真是这样,那别有用心的人就是董志了。甚至当年杀祝星宇的人,反而是董志。
他单单告诉了自己,没准就是想自己与杨意有隔阂,又或者借自己的口告诉杨意这件事,让杨意与元明尊者之间生出罅隙。
思及于此,易旬到底没有把董志的事告诉杨意,他自己也尽力当做今天早晨什么事都没发生。
于是,易旬看向杨意,再道:“不关董志的事。只是我想起了些东西,可能在红月谷得到结果。另外,我确实想去无量山看看师父,确认心中所想。”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杨意似有所动,抬手握住易旬的,“阿旬,直面过去和血淋淋的真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非每个人都勇气面对。”
“你的意思是……也包括你吗?”易旬浅浅一笑,嘴角一边高一边低,显得有点痞。
“嗯。包括我。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重新接纳过去的人事。”杨意道,“不论是我,还是红月谷。你想在无极阁重生,好不容易将过去抛下了……”
“接纳过去,敞开心扉,确实不容易。但那个人是你,就不同了。”易旬嘴角继续上扬,“去红月谷,面对杀了我父母的族人,自然也不容易。但有你陪着我,也就不同了。”
杨意心念一动,已经倾身上前,将易旬一把搂住怀中,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沉了一分。“你是哪里学来说得这些话?你知不知你每次这么说,我都——”
“我每次这么说,你都会如何?”易旬笑了,一手把住杨意的腰,一手捏住杨意的下颌,“有美人师兄可调戏,乃人生一大乐事。”
杨意听了这话,呼吸几乎一窒,俯身就要吻向易旬的唇。
易旬却突然竖起一指,抵住他的唇,不许他亲,但偏生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与情意,撩得杨意几乎不可自持。
可易旬不让他亲,他是万万不能亲的。
“阿旬——”杨意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