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1 / 2）
寂静的暗河潺潺流淌。若有一舟人，撑桨而过。
那漆黑的夜色如鸦语，满山的曼陀罗是天地间唯一的艳色。
有美人，红衣黑发，指骨苍白削瘦，憔悴而凋零生机奄奄。他站在暗河的舟上，身后是漫地妖娆盛开的鲜红的曼陀罗，满山花海，冥河池畔，他的眉眼有惑人的艳丽，急功近切的搏一个顾盼回头。
哒哒。
女孩的脚步声轻快，她还是稚子如花的年纪。
将故事谈给魔鬼，交换走马观花的时间缝隙，所以咒术师挥一挥法杖，三千业果，顷刻间被遮蔽。
“你是为何而行呢？”
魔鬼言语低沉而魅惑，他极其美丽的碧绿色眸子，循循善诱，如同注视着自己最挚爱的情人，他伸手，将一抹妖娆艳丽的曼陀罗别在女孩发迹。
“为了，杀你啊。”
女孩天真地笑了起来，她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对眼前的美人比了一个封喉的手势。
*
“为了杀你啊。”
叶薇澜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在她熟悉的山上小屋里，天光刚刚破晓，熹微的亮光透过小窗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周遭一片宁静，山里的鸟啼声清幽幽回音开来。没有冥河，没有满山妖艳的曼陀罗，也没有那个红衣黑发的摆渡人。
陪伴她的是枕边的凝霜剑，修长的剑身沉睡在剑柄中，还未被唤起。
她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一袭简单的短衫，将乌墨般柔软顺滑的长发束起来，出门去溪边洗漱。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水微凉，她轻轻地将自己洗漱干净，少女在熹微的晨光下，因为洗漱而眉眼湿润，姣好的眉目显得十分柔软和恬静。她顺便打了一桶水，又在溪边大树底下摘了点小菜蘑菇洗净，准备做点早点。
师父房子里还没有动静。她没有去打扰，轻轻推开院门来到灶房起火，水咕噜咕噜地烧开了，袅袅的水汽映照着她如画的眉眼，分外好看。待水开了，她下了一些面条，又煮了点蘑菇野菜，简单的早点便做好了。她给师父留了一大半，自己吃了些许，便回到庭院里。
少女开始练剑。这是她每日的晨课。
她操纵着一支木剑，按照临江仙剑法一招一招地练了起来。少女身影飘若惊鸿，庭院里剑影纷飞，木剑在她手中，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剑意凝而不露，锋芒内敛。
剑意飞花，心有所动，她使出一招海棠春晚，庭院里落英缤纷，为剑所震，纷纷扬扬的花瓣围绕着少女纤长的身姿飘摇而落，少女清棱的眉目好像樱花雪。
“阿澜，海棠春晚这一招，讲究的是快，剑随心动而不惊万物，就如同海棠花，总是静悄悄地开在晚春里。所以这一招，可不是这么招摇的。”
“师父！”叶薇澜羞赧地喊了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清矍的男子对她宠溺地笑了笑，随手从院子里捡起一笔树枝，摆了剑诀的起手式，便开始演化起来。他的动作极快，快中自有一种云淡风轻的宗师气度，海棠春晚被他使出来，就如同千变万化的朝夕时节，他的动作不惊扰庭院大树一分一毫，剑随心动，行云流水丝毫不凝滞。
他顺着心意，将临江仙剑法的招式放慢速度给年幼的徒儿一招一招地演示清楚。这个他五年前溪水边捡的被人丢弃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成了豆蔻少女。她的天资出众，更难得的是心性坚毅，从不畏惧吃苦，从接触习武开始，寒暑不缀，年纪轻轻便在剑法上有很高的造诣。他有时候也想着女孩子，便如同其他世家小公主一样，娇生惯养无忧无虑地长大，不必这么辛苦。只是，他能护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希望，他的小公主能快些强大起来，能够坚强勇敢，保护自己。
一招一笑皆空，庭院里，他年幼的徒儿仔细地看着他的动作像模像样地跟着比划着，只是徒有剑形而无剑意。他停下比划来，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阿澜，你觉得练武累吗？”
“不累！”叶薇澜用力地摇头，“我喜欢练武！想要快点变厉害来保护师父！”
“好，你去屋里把凝霜剑取出来吧，为师教你打造真正属于自己的剑。”
*
日子如同白驹过隙，一晃而逝。
山中无岁月，少女每日晨练之后开始打铁，她需要一点一点将剑胚打磨锻体，直至剑成。少女的身板逐渐被岁月拉得纤长有致，眉目清棱姣好，隐隐约约可见日后惊人的美貌。她倒是不在意这些，眼里只有自己的剑和师父。
铸铁的火光带着热浪向她席卷而来，她用空闲的手轻轻拭去汗水，继续握着大锤，一千零一次的向眼前的剑胚锤去，每一下重重的锤击，都激起一层跳跃的火光，又被剑身吞噬。
汗水浸透了她薄薄一袭青色简衫，虽乌墨般的长发用簪子高高竖起，仍有少许碎发不听话的飘于耳际，带来些许少女的调皮感。她身材纤瘦，握住千钧重的大锤子却游刃有余，笨重的铁锤在她手中自有一种轻盈潇洒气度。
庭院里，已从春过渡到了秋季，秋风微凉，师父躺在庭院的摇椅上，捧着一杯茶细品，这位清矍男子，短短数月，须发尽白，竟是显露了一种颓态。
他的时日不多了。
叶薇澜也知晓这一点，年幼时，师父便总是隔三差五地咳血，封闭房门，就算隔着房门，那惊心动魄地咳嗽声也叫人分外揪心。待她越长越大，师父身体似乎越来越差。而她总是梦到那片暗河，满山盛开的血色曼陀罗和那个红衣黑发的男子。
近日，那位男子气色越来越好，围绕着他束缚他行动的黑雾已经越来越淡，他笑容斜肆地告诉她说他就要苏醒了，怎能叫人不惊心。叶薇澜数次从梦中醒过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不知这个梦是预示着什么，只是隐隐地，她甚至从某个角度，会看见师父眼眸变成那个男子一般的妖孽般的翡翠色，对她意味不明地凝视着。
她知道只有变强。
叶薇澜聚集全身力气挥动起来手臂用锤子朝尚未无坚不摧的剑身狠狠地砸了数下，想要发泄她无能为力的恼怒。这锤炼了数月的剑身竟是在日光下迸发出一阵曜光，逼人的冷意带着锋锐的剑气朝叶薇澜席卷而来，直扑她的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