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1 / 2)
网络传播的速度很快,瑞新在国内爆出的新闻顺着虚拟世界的管道漂洋过海,飞速来到了大洋彼岸。
一些不知缘由的外媒也开始转载、披露此事。除了纪珊珊周围一些参与了事件发展、了解真相的同学以外,大部分的吃瓜群众还是被舆论带跑了。
这两天她没有出门,手机被各种消息轮番轰炸响个不停,网络上此起彼伏的骂声一片。
纪珊珊走进厨房,用手边简易的食材炒了两个菜,正配着米饭慢吞吞吃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门开之后,房东太太沉着脸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还有几张钞票,直接放在了餐桌上,转头对纪珊珊道:“这是你下个月预付的房租,我现在全部退给你,你……你还是搬走吧。”
纪珊珊拿纸巾擦了擦手,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她尴尬地咬了咬嘴唇,温声和气地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们之前明明说好要长租的。”
房东无奈:“之前是说好了,可是你……我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招来这种事。”
纪珊珊红唇微抿:“什么事?”
房东走出门外,指着外面的门板冲她招招手:“你自己出来看。”
她披了一件宽松的长款白色绒毛衫缓慢迈出了房门。站在门外一看,硕大的房门上不知被什么人泼上了黄色的油漆,在房门对角线的方位从上至下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单词--Bitch。
纪珊珊盯着那个字好久,一言不发。
房东:“你也不能怪我,我在这一片出租房子这么久了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
纪珊珊的目光里带着恳求:“新闻里说的不是真的。”
“我不关心别人的事情是真是假。”房东太太叹了口气,“即便是假的又如何,我这套房子翻新一次要花不少钱,禁不起你给我这么折腾。你们有什么事情到外面去解决,不要糟蹋我的东西。”
“刷个门没多少钱,我就不从你租金里扣了。钱退给你,你还是走吧。”
看见她要走,纪珊珊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对不起,这个门我会赔偿给你的。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了。能不能不要赶走我,我很喜欢这里,想继续住下去。”
房东太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这一片区域里尽是出租房,可是她给出的房租价格是最低的,也大多数都是租给了附近有需求的学生。
纪珊珊看她神色有所松动,语气更加得诚恳认真接着又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交一部分押金。”
她五指轻轻松开了房东太太的袖子,眼神再次落到房门的字上。纪珊珊整个人都十分紧绷,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站着,等着房东太太表态。
“算了算了。”房东太太走回去拿起了桌上的合同和现金,转身对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今天就当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也自己收敛点,记得把门清理干净。”
“嗯,我知道了。”
送走房东,纪珊珊进房间拿了钥匙和一个绘有金色复古花纹的手包,急匆匆下楼。她不知道房门上的字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又有多少人看到了?
也许早在她发现新闻的那天就被人写上去了,到现在已经在门外展示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她直奔装潢用品店买了和房门颜色相同的乳白色油漆,又顺带捎了两柄刷子蹬蹬蹬跑上了楼。
蹲在地上刷门的时候,走廊里的冷风不依不饶地从楼下直追上来,将她披散的长发吹得乱糟糟的。
她吐掉吃进嘴里的头发丝,吸了吸发红的鼻子。身旁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响个不停,大多是些陌生号码的谩骂短信。
“从没见过你这么有心机的女人。”
“约-炮吗,美女?”
“有钱人的床是不是特别好上?”
“……”
第一天的震惊和恐慌消退之后,纪珊珊对这件事情的感觉现在只剩下麻木。
故意不去想、不去看,用各种琐碎的事情把自己的时间填得满满当当,好像就真的把心里那股伤心和害怕压下去了。
新开的油漆带着股刺鼻的气味,随着她用刷子在门板上来回扫动,粘稠的白色被大面积铺展开来,那股呛人的气味便愈发浓重。
她忍无可忍站在门前咳嗽了两声,跑进屋里拿了副口罩挡住半张脸,终于能呼吸到些新鲜空气,这才又拿起刷子仔仔细细干了起来。
房门被粉刷了三遍,直到下面触目惊心的字完全被厚重的白色覆盖。
纪珊珊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她把刷子往桶里一扔,刷柄和金属桶碰出“当啷”一声脆响。
这声音多多少少带了点脾气,再看她面容依旧沉静,摘了手套提着小桶走进了门。这样自虐式地压抑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纪珊珊在家里整整睡了一个下午,直至天边日沉月升才渐渐转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枕边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吓得她一个激灵,然后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珊珊,是我啊。”
纪珊珊顿了半天,唇瓣开合飘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称呼:“……哥。”
吴启恶劣地笑了两声,言语间带了点讽刺:“行啊你,追个男人都能上了新闻,你妈都快活活被你气死了。”
纪珊珊心里“咯噔”一下。
“我妈……知道了?”她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把电话给她,我自己跟她解释。”
电话另一头,吴启略带痞气地大笑了起来:“这会儿知道紧张了,你爬人家床的时候不知道要脸哦。解释个屁,你妈病得爬不起床,上哪儿知道去!”
纪珊珊不知吴启颠三倒四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犹疑了半天她忽然想起之前他也是借她母亲生病的借口骗她的钱,于是一时冷下声线道:“哥,你有事说事行吗,别老咒我妈生病。”
吴启被她的话逗笑了:“老太太还用人咒啊?你自己听听。”
吴启将话筒远离了自己后,纪珊珊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咳嗽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金属音的质感,不似简单的喉咙处发炎,倒更像是从胸肺处共振之后发出的声音。
纪珊珊有些担心:“她咳嗽多久了?为什么还没好,你让妈妈接电话。”
吴启:“你妈感冒了,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呢。”
“只是感冒吗?”
“对,赶上今年这波流感了。你不信自己问去,我还骗你不成?”
纪珊珊沉默,从小到大吴启骗她的次数不少了,她实在是不能相信。
吴启想了想,又冷笑两声:“怎么样,哥对你不错吧,随时汇报家里情况。你那些烂事我帮你瞒着,肯定不让老太太知道,过了这段风口,你再跟她……”
“哥。”
没等吴启说完,纪珊珊就直接了断地截断了他的话头:“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妈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的。”
“嘿嘿,”吴启乐了:“珊珊,哥就喜欢你这善解人意的性格。”
纪珊珊提了提嘴角,她根本不当这是什么表扬。
“你看这也快年底了,我债主催债催得紧,都上门好几回了。这次要是还不上钱,今年这年就没法儿过了。”
纪珊珊气极,语气严厉了几分:“上次你不是跟我说已经还完了吗,怎么还有人找你要钱,你又去赌了?”
吴启没说话,算是默认。
纪珊珊气愤不已:“我也没钱,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她不给钱,吴启的好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呵,你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就算你没有,你傍上的那个富二代也没有吗?有钱人从不白睡女人,这点我懂。”
“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当成那种为了钱爬上别人床的女人了吗?
吴启狠道:“哟,我的好妹妹,你有胆子做还怕别人说吗,新闻上都爆出来了,你他妈出名了你知道吗。”
这两天她有意在回避这件事情,可无论是泛滥的手机短信,还是房东太太的刻意提醒,甚至是吴启的趁火打劫,每一个人都在强迫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后续困扰。
见她不说话,吴启又放缓了语气。
“我要的不多,就一万块。”
吴启:“珊珊,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能做成呢,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要是做不成,咱也不能白跟这些有钱人耗那个太平洋时间。该拿的回报你也得拿,至少对得起自己,不至于最后人财两空嘛。”
吴启的话不仅没有什么宽慰效果,反而让她更堵心了。连她家里人都是这样看待这件事情,那她还能指望谁相信她?
所有人都认为她追周谨航是别有用心,是为了钱。
纪珊珊惨淡地扯出一抹苦笑,心里的压抑感更重了。
这通电话打到最后,还是以她的妥协告终。吴启其人,最是没有是非观。况且他现在人在国内,又和他的父亲、和她妈妈同吃同住,对于老人手里的财产难免动些歪心思。
她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可这钱若是不给,难保吴启不会把家里的钱偷了去还债,那钱不光有他父亲的份,更多的还是她母亲的救命钱。
她不能让自己母亲到了这个年纪还承受巨大的压力,过得那么胆战心惊。
纪珊珊翻开个人的记账本,仔细计算了这几个月的收入支出,忍痛又往记账本里填了一笔一万块的支出,然后“啪”地迅速合上了它。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去学校上课的当天,她又给周谨航打了一通电话,然而对方已经关机了。
这几天她被淹没在同学们鄙夷不屑的嘲笑谩骂声当中。每一天回家都是筋疲力尽,脑袋麻木得完全转不动,什么都不能想。
浑浑噩噩熬过了全天的课,周六的傍晚她从打工的酒吧回家,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发现房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