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世界（1 / 2）
“你这样回去，真的没问题吗？”Linda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眯着眼睛望着半倚在黎仁轩身上的许克诗。
“放心。”
……
“我的衣服掉了。”
……
“不要, 好脏。别给我。”
……
月光透过车窗, 洒在许克诗巴掌大的消瘦脸蛋上。
许克诗醉得很彻底。
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水晶球笼罩，看上去十分失真。
一切街景都在不断倒退，雾气弥漫在黑漆漆的街道上。
她听见黎仁轩的声音。
他在和司机说话，但她醉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调整了下别扭的坐姿，头部靠在后座软垫上, 看着黎仁轩的侧影。
他总是带给她一种无法触及的感觉——
不管是十年前, 还是十年后。
“不要, 我不冷。”
……
“我渴了，有没有水, 为什么还没到家。”
……
“我没事, 我好得很。”
……
“……都说了我没有觉得难受……”
……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看什么？”
……
“我不要你管。”
……
“不关你的事——”
……
“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
……
***
窗帘有一小半没有拉上，阴天幽暗的光线透过窗帘与窗框之间的缝隙，洒进房间一角。
许克诗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看见天花板呈正方形的灯。
她公寓的灯是三角形的。
身上盖着的被子轻飘飘的, 她闻了闻，好像是她用的洗洁剂的味道。
她公寓的洗洁剂，和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一样，是黎仁轩安排人买的。
许克诗从床上爬起来, 她仍穿着昨天的连身裙, 皮带歪歪斜斜地系在腰间。
外面没有阳光, 现在几点？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地方不是她的公寓。
昨晚的记忆就和幻灯片似的在她脑海里播放起来。
她灌了数不清的龙舌兰，并没醉到不省人事，但已经没办法自行走路……
她倚着黎仁轩离开Eric的公寓……
她和黎仁轩进了计程车后座……
之后的画面模模糊糊……
但她可以肯定，这里是黎仁轩的家。
她在床上呆呆地躺了半分钟，腾一声爬起来，立即用手捂住头，“嘶——”脑门好像被人用巨大的铁锤敲击般，痛到她龇牙咧嘴，低呼出声。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缓和过来一些后，她翻身下床，走出卧室。
深灰的羊绒粗地毯，贴着黑色瓷砖的墙壁，深蓝色壁饰，深色的皮沙发，深咖啡窗帘。
整个装修风格有些冷冰冰的。
这间公寓比起她的要稍大一些，和Eric家差不多大。
远远望去，她的手袋静静地躺在深灰大理石吧台上。
许克诗一路穿过大厅，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界面，她吓了一大跳。
并非是因为有人给她夺命连环call，而是——现在的时间是下午5点20分。
大厅的窗帘全没拉上，落地窗上有珍珠般的雨滴滑落。
外面下起了雨。
她放下手机，头一阵一阵地痛，好像在发五级飓风。
许克诗顶着快要开裂的头走了一圈，找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埋头将自己的脸洗干净。
她注意到白色大理石台面上只有一个牙杯，牙杯里有一个牙刷。
他没女朋友。他现在没有女朋友。
她又拿起一瓶漱口水，哗啦啦地往自己嘴里倒，对着大理石盥洗池又是一阵洗洗洗。
把自己收拾一番后，她又逛了遍整间公寓。
深色调的房子干干净净。同时，和她的公寓一样，因为过大，所以看起来有些冷清。
该走了。
她回到吧台，拿起自己的手袋，正打算离开，却瞥见茶几下方有几个相框七倒八歪地挤在一块儿。
什么人的照片？
许克诗走到茶几旁，弯下腰，伸手抽出放在最外边的一个相框。
上面的人是黎仁轩。
相框镶着他穿球衣的照片。
美国人最爱的四大运动乃是橄榄球，篮球，棒球以及冰上曲棍球。
照片中的他面貌比现在青涩，更像她记忆中他少年时代的模样。
他站在一栋白墙红顶的建筑前，脚下是绿色坪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贯的冷漠脸，阳光洒在他的短发上，整张照片带给人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他穿皮袖拼色夹克，显然是美国高中校园橄榄球队夹克。
这个时期的他——
许克诗注定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看见、触摸。
这段时间早已流走。
时光永远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她将这个相框放在茶几上，又伸手拿出堆在茶几下的其他几个相框。
第一个相框是整支橄榄球队的大合照，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拼色夹克，乍一看十分具有气势。
照片上有十多个人，前排的人半蹲，后排的人站立。
她在眨眼的瞬间找到黎仁轩的身影——
原因并非他是球队中唯一的东方人，而是他站在后排中间，是后排个子最高的人。
如果说之前的单人照有着浓烈的青春气息的话，那这一张合照，青春气息几乎要溢出照片。
第二个相框是一张在绿茵赛场上的抓拍，他穿着红白球衣，戴白色头盔，球衣上的号码是12号。看起来他的位置可能是四分卫。
第三个相框仍是他的单人照，背景是一个大讲厅。
这张是抓拍照，他穿浅咖啡运动外套和蓝色牛仔裤，站在一张放着电脑的长桌后面，并没有在看镜头。
他的穿着和周围其他学生差不多，但在人群中却十分显眼。
这张似乎是斯坦福时期的照片。
她失神地摩挲着玻璃相框，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
照片中的人是如此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