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2)
承祜走的时辰, 天上朝霞初露, 像极了孩子哭红了的脸蛋。
大约是早料到了这一天,皇帝闻听丧讯时, 表现得格外平稳沉静, 午后甚至还召了大臣到御书房议西南紧急战事。
倒是后宫,以太后为首的一群女人帕子捂在脸上,置身缟素堆中,真真假假哭得好不凄惨。
晨音被嘤嘤呜呜, 一声三个调的魔音灌得头脑发沉,抽了个间隙循着连檐出了内殿, 打算到宁寿宫北侧倚树而建的敞轩透口气。
还未走近, 便听见古树后面传来细细碎碎,类似咀嚼吞咽的响动。
晨音谨慎的停下脚, 可似乎还是惊动了树后面的人。
隔了片刻, 树后有个小脑袋悄悄探出来些许,露着一只黑亮的大眼睛与晨音对视。
晨音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张贵人的声音先自后面传了来,“好巧,妹妹也在此处!”
树后的人似受到了惊吓, 反射性的藏了回去。
晨音迅速转过身, 迎上张贵人, 不动声色的把人带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去。
好在张贵人与晨音一样, 同样是借着出恭的名头出来透口气, 根本不在意到底往那边去。
眼瞧着四下无人,张贵人觑了晨音一眼,试探性地小声絮叨,“你说万岁爷平日里那般看重嫡长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着。如今这人过了种痘年纪,眼看立住了,却冷不防的没了,我这外人瞧着都难受,万岁爷的反应怎会那般稀松平常?”
宫中自有规制,未长成的皇嗣早夭,都用小式朱红棺木盛殓,祔葬于黄花山。不封坟包,设牌亭之物。承祜虽贵为元后嫡长子,在无皇帝特旨加恩的情况下,丧仪也只是略隆重几成,并无甚特别之处。
宫中多少人在心里揣测皇帝这般行事的用意,却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议论。
晨音一听张贵人起这话头,也没耐心探究张贵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心怀鬼胎,当下冷了脸,“贵人既这般关心皇上,何不直接去乾清宫一问。”
“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张贵人讪笑,“妹妹你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快。你要是不爱听,我不说了便是。”
晨音扫了她一眼,没吭声直接走了。
张贵人对着她的背影直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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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被众人揣测的皇帝,正面无表情的倚在乾清宫寝殿的描漆圈椅里,眼神像落在窗外,又似凝在虚空。
顾问行屏息凝神,悄悄示意殿内立着的人随自己出去。
偌大的寝殿内,只有厚重木门开合时,微不可察的动静。
从彤云密布到墨色泼满穹顶,漫天的星子压下来,皇帝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静坐了多久。左右,这些个时辰,不够用他来回忆的。
那是他的嫡长子啊。
从小如珠如宝,寄予厚望的孩子。
就这般,没了。
亏他整日把人带在近前教导,自诩看重,却从不知那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殿内未掌灯,光影黯淡中,人的听觉总是格外敏锐。
皇帝思绪被打断,面容扭曲,头也不回地朝门口弄出动静的人暴呵一声,“滚出去!”
寝殿再次陷入死寂当中。
皇帝阖上双目,微抬下颌,任由月光穿过窗棂,碎在眼下,牵出一片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