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洛(1 / 2)
仲春时分,江南早已各色芳菲凋零,上都却正是春意盎然风景独好之时。啊,不对,早不称上都了,该叫京洛才是。
当今圣上乃以武著称的少年天子,年满十八未加冠即继位,迄今为止已有五年。
先帝在时荒淫无道打压中宫,为贬斥太子还细分强调上都下都之说,多带有褒贬之意。
可自五年前当今登基始,天下动荡渐息,大陆逐一安定,边夷臣服归顺,也不知怎么的,以前称为下都的东邑连带着上下都之说,明面上都开始显得晦涩起来。
苏颜着素白青竹纹常服,斜倚在榻上,玉指无意识地轻翻着手中的书卷,痴痴地望着窗外宽广的河面。此朝与她熟悉的各段历史都不同,天家重商业,甚至超前地极为看重运输,水陆并举。
他们此行,自江南至京洛,走的便是主干水路之一的商河,此时年关刚过,河面上官商船只交错,好不热闹。
这些政事本于苏颜无关,可是自去年年前从父亲处得知新帝大选在即,她恍惚间就动了那样的心思。
她,苏颜,前世名门望族的私生女,生来一副雪肤花貌,自小开始被培养为所谓“添香红袖”才貌兼具的玩物……
苏颜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在白玉无瑕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可惜,他们谁也没料到,她这个玩物,却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在乖巧温婉的外表下,她渴望活得比谁都肆意。
然而,天意弄人,在她踌躇满志,就要年满十八第一次正式亮相的前夕,她意外或是人为地和她的情妇母亲一同被车撞死了。
不过啊,没关系。
苏颜缓缓起身,微微舒展身体,隔着窗纱看着窗外的广阔,真不愧是四通八达直达京洛的商河,一路而来,可谓百舸争流了。
这个时代,以男为天,再高贵的女子也不得不遵从夫为妻纲的三纲五常。
或许这才是最适合她的时代。就算只是一个“玩物”,不也得看是谁的“玩物”不是,这可真真是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为此,她不止一次地庆幸到,即便她没生在什么王公贵族之家,却也是五品官家出生,衣食起居不说多精致华贵,也算是娇生惯养了,而且她父母还算这时候少有的恩爱夫妻,父母怜惜胞兄疼宠,给了她很安定的成长环境。
再者,此朝为避免外戚专权,绝大数入选秀女皆出生于三至五品的官家,凭她的出生,恰好在列。
“姑娘,少夫人来了。”原立在一柱侧的青衣女婢突然轻手轻脚地靠近来轻声唤道,打断了苏颜的思绪。
苏颜一抬头就看到有婢女正掀起第一道门帘,她大嫂颔首迎面而来。
微微一笑,斜了眼凑近来的女婢,“回了京洛可不能再如此称呼了,对内倒好,你只我一个姑娘,可嫂嫂于公,是大少夫人了。”
“是了,是奴大意了。”这女婢名唤书墨,是苏颜跟前的老人了,自小伴苏颜长大,也清楚苏颜是个什么性子的主子,也不怕她,笑着应承了下来。
苏颜有两个胞兄,长兄苏彦成,娶妻江南陈氏,成婚一年余,次兄苏彦明,自小定亲京洛张氏。
之前远在江南,暂称陈氏为少夫人倒还好,回了这京洛,再不分分清楚,少不得要被人说道的。
这毕竟是官船,条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该有的门帘不少,可第二道珠帘纱门什么的却再是没有的了,于大老爷们没什么打紧,可对于深闺之人来说到底不习惯。
陈氏过了门帘转头就看到小姑子一身清浅俏生生地站在窗边,透过窗纱的微光仿佛为她镀了层金边,配上天生的好颜色美得不似凡人,不由得一愣。
她自进门起就知道自己这小姑子颜色好,可做好了心里设防和突然出现这是两回事,一时间冷不防晃了神。
“嫂嫂怎么这时候来了?”苏颜迎上去,没在意陈氏的出神。她自是高兴这一世容貌更胜前世的,平时保养也更为仔细精致些,但是高兴归高兴,也没必要得意些什么,世上有倾国之姿的女子细数来也不少,可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多为如履薄冰还红颜薄命的。
此时才用过朝食不久,整日呆在船上人也倦怠了,自江南出发的前不久,她大嫂才求来了生子方调养,苏颜可不觉得没有有什么特别的事大嫂会随意出来走动。
少女声音泠泠,如晨间山涧中的涓涓溪水,婉转悦耳,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啊,”陈氏晃了会神,轻轻“啊”了一声,虽然习惯总是看着小姑子失神,可总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嘴羞然一笑,“这不是要到京洛了,爹爹归心似箭,带了你大哥二哥早一步前去,娘那里收拾地井然有序,就让我来你这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这就要到了呀。”苏颜眉眼一亮,流光四溢。
她本就不是太安静的性子,且素来重保养,前世的各式瑜伽拉伸从不敢荒废。可搁船上呆了两个多月,地方有限,空气也不大流通,本还有些修身养性的乐趣的也没了,人便倦怠了些许,可不做心里又发虚,只得温温书练练字绣绣花来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