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策（1 / 2）
大成昭和十年，简王于成都府郊外遇刺身亡。帝大怒, 加兵十五万于幽州, 大败契丹。后设朔方郡, 统辖诸州，历时五年。
史书上短短几行字，是无数人用性命堆积而成的。在王伞去世的当口, 警州降而复叛，彻底激怒了王灵。当初王伞打下的各州多是各自为政, 重用当地士绅。这次王灵设郡, 直接管辖。当地豪族也大多在和契丹人的冲突中消失不见。
“人命千金，不可杀戮太过。”裴晚云看着前方传回来的消息，总是愁眉不展。
“母后, 您已经是皇后了, 劝谏父皇的话, 也要斟酌才好。”王极坐在裴晚云对面, 殿内就他们母子二人。王灵出征在外，太子监国, 皇后辅政，二人常有密谈。“就像这次, 谁都知道父皇怒发冲冠，誓为叔父报仇。警州降而复叛, 小人矣, 何必为他们求情。”
“做主的是上层官僚, 与百姓何干。他想屠城, 那是万万不能的。打下警州，还要治理，屠城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他怎么会做。估计是一时怒气上头，下面人看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劝。我劝了，你父皇也就顺着台阶下来。”
王极皱眉，并不赞成这种猜测，“是父皇爱重母后，才肯听您谏言。可母后有没有戏想过，万一父皇是真想屠城呢？”
“若是有仇就要屠城，那这天下还能剩几个人？”裴晚云轻笑：“世上的人都得寸进尺，一栋房子，你说要开窗户，那是人人反对的。但你说要掀了房顶，大家就愿意退一步，只开窗户了。你父皇说要屠城，最终也不过诛杀反叛之人，连从者驱他们上前线，活不活看运气，手段已经很温和了。”
王极看母亲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真意，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母亲，那是陛下。不仅仅是您的丈夫，那是陛下。”
裴晚云敛了笑容，“我和你父亲可从未教你虚伪示人。”
“母亲，你怎么还这样天真？”
“我天真？我依然走到了今天，那就证明我的路是对的！”裴晚云猛然提高的声量，“都是你们，位高权重，就琢磨起的阴谋诡计，生生败坏风气。视坦诚待人为天真，视高风亮节为虚伪，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如何我不管，我不会变，天下要又耿介之人，能从我这里找到出路。仁哥儿啊，想要这里天下，光靠阴谋诡计是不成的。你今天能登上太子之位，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因为你比其他几个兄弟都能揣摩你父皇的心思，是你的战功，你的才干。你不要本末倒置！我敢说，若是王楠又这个资质，你父皇不会在意他的些许不逊，也愿意在册封他为太子的时候追封李昭阳为皇后。”
王极沉默，这些话或许有些道理，但惨烈的教训太多了。他们都是从荒野之中走出来的，锦缎加身之后，问题比当年吃不饱还严重。当初跟着王灵起兵的元老中，只剩寥寥几位，十个指头数的过来。其他人不是都战死了，背叛的有，贪污被处死的有，同患难，不一定能同富贵。
王极觉得自己的母亲就是那沉溺情爱的妇人，以为自己的丈夫还是村头女婿，任她差遣。醒醒吧，那是天下之主。
裴晚云摇头，王极还是不懂。正因天下人都把他当皇帝，自己更改把他当丈夫。虽然，作为皇后，把皇帝当丈夫的人大多下场都不好，但裴晚云有信心自己能成为特殊的那个。当年读史书的时候，觉得那些女人情爱迷的眼睛，但身处其中才知道，重要的是信任。信任！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是不同的结果，裴晚云相信王灵。
这些想头，裴晚云不会细细和儿子分析。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时间发生也是不一样的效果。她到底是情爱糊了脑子，还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不到盖棺定论，谁也说不清楚。
“你父皇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的路想清楚没有？是继续上前线，还是在京都处理政务。”
“母亲觉得呢？”王极反问，他也难以抉择。作为太子，不立危墙之下，监理国家是他该做的。可这乱世军功才是最重要的。君不见，这次与陛下一同出征的人，个个的升了官阶品级，若是他留守京城，兄弟们外出征战，到时候主弱臣强，又如何收场。
“我依你。”裴晚云平静道。
“母后！儿就是拿不定主意……”
“可这事，只有你能决定。仁哥儿啊，这天下的仗打不完，你的仗更是又多又艰难，没有哪一场仗能让别人代劳。母亲只能告诉你，想要制服敌人，先要制服自己。”裴晚云叹息，道理就是这样简单，想清楚的都成了英雄，想不清楚的，历史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王灵打败了契丹人，又顺路撕下了后唐一大片领土。后唐境内，先是李丛珂和国内石敬瑭死磕，尔后石敬瑭胜了，又向契丹俯首称臣，联合对付大成。王灵硬生生抗住压力，杀得契丹牛马不牧，契丹被王灵打服，一时难以恢复生机。可石敬瑭却没受多少打击，收缩势力之后，仍旧是只铁乌龟。
如今王灵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领土是石敬瑭的两倍有余，可天下公认的皇帝仍旧有两个。中原那片土地的政治意义太重要了，王灵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商议如何拓展领土的国策。
“中原各地被天下诸侯反复争夺，石敬瑭反了李丛珂，暂且赢了，也大伤元气，正好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以我军只兵强马壮，天下没有对手。”
“说的有理，石敬瑭，小人矣。奴隶之身，升此高位，无半点风骨。我军与契丹交战，石敬瑭身为汉人，居然资助契丹，自甘堕落，甘为‘儿皇帝’。我军死伤如此惨重，都是石敬瑭为虎作伥之故。待陛下雄才大略，驱逐契丹如牛马，那小人又向我大成示弱，朝秦暮楚的小人，小人！”
“你如此愤慨，当初石敬瑭所立晋国遣使来和，也不见你如此义愤填膺。”中原在天下人心中的的地位太高了，即便石敬瑭的履历不那么光辉，可他占了中原，那是朱温建梁、李存勖兴唐的龙兴之地，谁又能保证，下一个有望一统天下的不是石敬瑭呢？
“陛下当初在幽州之时，曾扶持刘知远共同抗敌。刘知远在太原称帝，国号为汉，与石敬瑭素来不睦，此人可引为对手。”
“刘知远也曾是石敬瑭麾下节度使，如此反复……”
听明白了吗？天下如今就是这样纷纷扰扰，今天张三称帝，抗不过三十年，张三的势力土崩瓦解。张三称帝的同时，李四、王五和刘麻子也没闲着，在这片土地上，称帝的称帝，称王的称王。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联姻、相互结仇，护为翁婿的两人，还曾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