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1 / 2）
前线大军回防，集中于复州, 再随御驾一起回京都成都府。他们中有自起事之初就跟着王灵奋斗的蒋鑫等人, 也有后来归附的白先才等人, 王灵看着济济一堂的人才，心中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那些积年宿儒胡子花白，仍旧在为他教化子民, 那些与他同龄的青壮支撑着帝国的脊梁，还有下一代, 他的孩子们渐渐长成, 他们是帝国的未来和希望。
裴晚云也为今日的盛况而高兴，建国十周年的大庆已经在筹备中，有幸与会之人, 谁不欢欣鼓舞。
晚上, 裴晚云在后堂召见了王极。
“仁哥儿, 这次回来, 好生歇一段日子，多陪陪妻儿, 也多教教他们。”裴晚云这么多年仍旧叫王极小名儿，她不介意让孩子记得自己的生父, 王灵也不介意。
“儿听母亲的。”王极笑笑，问道：“父皇前段时间还对儿臣说, 正该一鼓作气攻下吴越王的地盘, 怎么突然回防了？”
“十年大庆啊。”
“母亲就爱哄我, 三年的时候没庆, 五年的时候没庆，怎么现在突然想起庆祝来了。父皇不是那等重视排场的浮华之人。”
“听你父皇的就是，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王极讪笑，“儿子不是探听父皇心思，不过……”
“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从我这个枕边人口里探探风声。”裴晚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仁哥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对自己的父母用手段，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王极惊惧而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母亲息怒，儿并不是这个意思。儿口无遮拦，让母亲误会了。”
裴晚云并不叫他起来，只是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尊尊教导：“仁哥儿，我常同你说，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虽是你战功卓著拼搏而来，可也离不开你父皇心胸广阔。他收你为义子，把你列入继承人的考察范围，愿意让你同他的亲生儿子一起角逐皇位，这是他对你莫大的恩典。做人永远不要太高估自己，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常告诫你要感恩，可随着这些年你战功越来越高，又娶妻生子，有了幕僚和谋士，渐渐不与我交心了。”
“儿子不敢。”
“你若真的不敢，就不会问我这些。仁哥儿啊，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走取巧小道，军功才是你的立身之道。像我当年告诫你的那样，崇拜你父皇、尊重你父皇、爱戴你父皇、听从你父皇，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要从你父皇那里堂堂正正取得。”
“是，儿一直谨记母亲教诲，时刻尊崇父皇。”
“行了，我这老生常谈你也该不耐烦了，起来吧。”
王极叩首再拜，才缓缓起身，笑道：“儿在母亲面前一辈子都是撒娇弄痴的孩子。”
裴晚云瞬间破冰想，笑道：“你呀，就会哄我。你常年征战在外，这次回来多教教儿子。你不在身边，媳妇儿不容易，也多陪陪她。”
“婉娘一介无知妇人，对阿曜娇惯了些，还请母亲不要生她的气，明日我就叫她来请安，母亲多教教她。”王极虽常年在外，可也知道自己的妻子与母亲不太和睦。
“我是教不了她的。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你们夫妻一体，什么都该是你教导她才好。”
“母亲，儿就您这么一个亲娘，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起来，这不是撒娇能糊弄过去的。”裴晚云揉了揉眉头，叹道：“既然话赶话说道这份上了，我索性摊开讲明白。前几年，你一直在前线，家里有什么不妥，我能帮就帮，能瞒就瞒，只怕你在战场上分心，可你那媳妇儿，我是真教不过来。我也不知你当初看中了她什么，一定要娶。”
“她出身不高，母亲多教……”
“闭嘴。我是以出身论高低的肤浅之辈吗？她好歹还是小世族出身，你舅母偏远闽南一勋贵，我可有给你舅母脸色看？你三婶嫁人的时候，不过一佃户之女，我待她的尊重可有少一分。我看不上的是她性情，软弱无能！偏偏一脑袋歪理，整个人被世家那套教歪了，我扳了这么多年都没扳过来。”
“婉娘也有可爱之处，人如其名，温婉可人，贤惠温柔……”
裴晚云揉着眉心，“我是真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审美。若你喜欢端庄贤淑的，照着你三婶那样的找，她把简王府料理得井井有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年简王的军功，有她一半功勋。你若羡慕男女情爱热烈如火的，照着你舅母那样找，如今天下都传扬着‘九鹿追舟’的美名，守诺、重情、有眼光、有谋略，这么多称赞你舅母当之无愧，可你怎么就选了陆婉娘呢？当年你们成亲，我本就不同意，可你坚持，我就顺你心意，也告诫过你，娶了她就要教好她，可你瞧瞧，你做了什么？”
“陆氏性情柔弱，不能治理内院，我派嬷嬷帮衬，一片好心，后来才知她挑拨我在你身边安插人手。我心里伤心，可也知道你们成亲之后，最亲近的人该是夫妻，父母孩子都不能陪你走一辈子，所以我忍了。然后，她一年无妊就张罗着给你纳妾。你是少那一个女人，还是少那一个儿子。庶长子是乱家之源！我拦着，她反倒疑心我限制你的子嗣。我是为什么？我是为她好！乱世之中，军功为重。一两岁的差距足够拉开长子和次子的距离，她的儿子不居长，日后是源源不断的麻烦，她难道不明白吗？到时候你是看中庶长子，还是不看重？不看重他是你长子，看重你把嫡子放在什么地方，嫡庶颠倒，也是乱家之源。终于，我压制着，等她生了阿耀，才算松了口气。可她到底把阿耀惯成什么样子了？五十号人围着阿耀一个垂髫小儿，只教导文章诗词，让上校场就推三阻四，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