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1 / 2）

得了消息，王灵赶忙亲自出来迎, 牛车直接驶入院中, 裴晚云带着羽儿、阿容带着玉兰、阿陈带着青竹缓缓走入厅堂。工人们远远看着, 不敢近前，只用目光表示敬仰。

王灵想着这些高门世家的女郎，可能不惯与人同桌，特意找人定制了高几和椅子, 一人一桌一椅，分餐落座。他想照顾娇贵女郎们, 可也不能完全不惯缫丝厂众人的感受，此时合餐同桌已成潮流, 这样才热闹。那种遵循古礼, 矮几跪坐软垫的宴会是绝对不行的。

女郎们坐在厅堂上首，裴晚云、王灵、阿容、阿陈坐成一排, 正面对门, 各自丫鬟在身后服侍。

下面分成五桌，按各自工作区域坐了，管事的工头单独坐，王伞和雁儿也坐在工头这边。其余没上桌的, 都是厨艺上佳之人，抽调去厨房帮忙。

王灵见众人坐定，高举酒杯, “今年, 缫丝厂春蚕成丝三百匝, 全赖众人用力。今举杯贺之！”

“贺之！”堂中众人附和，声震梁木。

“缫丝厂乃裴氏女郎与吾合产，今举杯，亦贺女郎。”

“贺女郎！”这次声音有些小，不是大家不喜欢裴晚云，而是怕冒犯闺女。这些平民、流民，何时接触过高门贵女，还一次登天梯，见到最悠久古老兴盛的世家代表——裴氏。

裴晚云一点儿也不害羞，她高高举起酒杯，“多谢诸位，今日宴会，酒肉管够，开怀畅饮！”

“开怀畅饮！”众人也跟着呼和起来，女工那桌也不管有没有酒量，叽叽喳喳相互打趣闹开了，相互倒酒，你敬我我敬你，乐得开怀。

裴晚云起筷开宴，上菜的人鱼贯而入。众人竹筷齐飞，热火朝天开席了。

裴晚云看着这些人，他们从刚来时候瘦骨嶙峋到现在脸颊长肉，从衣衫褴褛到穿着统一制式靛蓝短褐，从鸡同鸭讲到说话带着别扭口音的官话……这都是她的缫丝厂带来的改变。

“阿姊，可敢尝尝这道菜。”王灵指着桌上一道酱汁浓郁的肉菜道。

裴晚云回过神来，见是一道大肉块，巴掌见方，肉皮颤动，很有些后世东坡肉的感觉。“有何不敢。”裴晚云举筷便食，咀嚼一阵，发现不逊色自己吃过的东坡肉、红烧肉。

“好吃。”裴晚云笑弯了眼。

“阿姊可知这是什么肉做的？你肯定猜不到。”王灵笑着把空盘子递过去，做好她吓得吐出来的准备。

“猪肉？”

王灵失笑，“阿姊一猜就中。”

王灵和裴晚云说得热闹，旁边阿容却手一抖，筷子落在桌上，发出脆响，显然是给吓着了。玉兰爽利笑道：“裴娘子、王郎君，我们小娘子从府中带了独家吃食给大家添菜，可否容婢子送上。”

裴晚云点头，“好。”

玉兰打开随身携带的大木匣子，里面是摆放整齐、颜色各异的精巧点心。玉兰分点心，连盘子都是自带的。他们各自分坐的这里一人一盘，一盘四枚摆成品字型。剩下合坐的席面上一桌一盘，按着人头算，保证每人至少能吃到一个。分完这些，又把剩下的点心连同匣子一同交给雁儿，请她带给那些在后厨忙碌，暂时吃不到的人。可以说非常周到了。

阿容瞧着贴身丫鬟交待雁儿，心中不悦，她如今居然沦落到与丫鬟同席了吗？

如此小插曲不必放在心上，王灵又和裴晚云说起了这道酱汁肉方，“还想吓阿姊一吓，没想到阿姊如此见多识广。平常猪肉腥臊难闻，我好不容找到一家用秘法养大的猪，吃着味道不同以往。”

“这有什么，劁猪呗。不过这菜做得真不错，就是颜色不好看，若是用糖上色，肉就是红褐色的，看着更有食欲。”

王灵心中惊讶，嘴上却不动声色附和着她，接着介绍菜品。

小宴举行得很顺利，酒过三巡，几个工头还联袂过来行礼。裴晚云高兴叫起，兴奋道：“大家辛苦了，我头回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每人多加一月月钱。”

王灵在一旁颔首，道：“正是，还不谢过裴娘子。”

工头们退下，王灵补充道：“人人都有，只要在厂子做活，皆比照着发。”工人们听到，也高兴得欢呼起来，他们平日可没有月例，这该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工钱。

王灵环视四周，都是红扑扑的脸蛋，含笑的神情。眼光回转才注意到，整场宴会，那位容小娘子只用自带的乌木筷子，小口小口吃着自带的点心，且只在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做个样子，一场宴会过了大半，四个一口吞的小巧点心还剩三个，当真斯文。

王灵给裴晚云使眼色，裴晚云也瞧了一眼，见容小娘子愁眉紧锁勉强忍耐的模样，问道：“阿容怎么了？”

容小娘子颦眉摆手，玉兰赶忙道：“裴娘子恕罪，我家小娘子昨夜未歇息好，有些疲累。今早赶路又晕车，身子不适，扰了诸位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