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堂会（1 / 2）

从王三磕磕绊绊的叙述中，王灵理清了他不在的时候戏班大致发生了什么。王灵胳膊受伤, 王阿爹和王大一合计, 自觉机会来了, 王大代替王灵成了新一任关大王。王四也连升三级，从童儿、仆从成了有名有姓的大反派鲁肃。只有王三原地踏步，脏活累活全是他的。

戏就是这样，唱得好不好, 观众最知道。形似神不似，客人们开始还碍于面子, 后来有达官贵人来瞧，瞧着闻名遐迩的王家班不过如此, 说了几句讥讽的话。

爱看关大王的客人们不答应了, 明明是王家班自己砸自己招牌，怎么还要连累他们的品味呢？

不行, 我们要看关大王, 真正的关大王。我们要找王二郎，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王二郎！

一人喊出这口号，无数人跟随。

王阿爹开始的时候还能敷衍，看这情势越演越烈, 只得暂时收了摊子避风头，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王灵嘴角勾起，既高兴, 又感动。原来, 还是有人记着他的。有人识货, 有人懂他。唱戏是非常主观私人化的东西，同样的唱词，不同人唱出来有不同的风格，这么多人认可自己，王灵心头如装着一团火，温暖极了。

“二哥，你还去唱戏吗？”

“待我想想。”王灵迫不及待相看无数人为自己欢呼喝彩，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有人比他更着急。

更着急的王大在主屋里来回走动，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行了，坐下，地都让你磨穿了。”王阿爹呵斥一声，“现在知道着急，早干什么去了，谁让你答应的，没那金刚钻，偏爱揽这瓷器活儿。老二一头倔驴，到时你上，唱不好贵人抽死你，下辈子就知道教训了。”

王大垂头搭耳坐下，可他心中焦躁，不一会儿又情不自禁抖腿，拧着衣摆不知在想什么。

“磨穿就磨穿呗，反正这院子也不租了，咱有自己的房子。”王阿娘说起房子，眼角眉梢都是喜气。原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在别人的房子里寄人篱下，没想到横空出了一个阿枝，家里就起来了。

王阿娘觉着，要是能多养几个女儿就好了，多划算啊。

“爹，客人们安抚不住了，怎么办啊？”王大集难堪与愤恨于一身，他自认本事不差，却事事处处矮王灵一头。这点不如被放大在台上，无数人指手画脚、批判指责。这让王大难以接受哦，难道说以往自己的所谓优秀，都是父母偏心吗？

“自然是要让老二登台的。”

“那兔崽子可不容易松口。”王阿娘嘟囔道。

“我知道。”王阿爹苦大仇深地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椅子扶手，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半响才道：“老二的事情，我去说。还有一事，咱家班子，总不能只倚仗老二。”

“谁说不是呢！老二仗着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本事，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长此以往，还有什么王法。本以为把他本事诓过来了，没想到这遭瘟的畜生还留了一手。一家人还这般不实诚，可见是个养不熟的。”王阿娘对此太有发言权的，喋喋不休咒骂许久，才问道：“当家的，你有什么办法？”

“再养个女儿吧，充做台柱子。”

“对！”王大第一个表示支持，“以前阿枝……咳咳，来听戏的，还是喜欢女孩子多些。咱们家再养个女孩子，肯定能火起来。”

“你都要成亲的人了，想什么养女，快快收了心，我瞧洪家姑娘挺白净，胸大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等你三年抱俩，气死那不识好歹攀高枝的。”

“阿娘，你别说了。”王大埋怨道。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定是阿枝那娼/妇和小兔崽子合谋，不然堂堂官老爷，能瞧上她一个乡下土妞。以后若是再养闺女，定不能养这样的白眼儿狼。”用钱的时候说划算，不妨碍骂人脏出新高度。

“你就知道洪家姑娘洪家姑娘，这阵子家里戏不好，洪家可有派人再来过。那么高的聘礼，也不见他家姑娘人才配得上。”王大不满。

“你懂什么，读书人家的闺女，这叫矜持。个个都和那抛头露面的娼/妇一样，人家自尊自爱着呢！”

“阿娘！”

“行了，都闭嘴，说正事！”王阿爹喝断这两母子无意义的拌嘴，“老二那里我去说，我就不信他还能忤逆我这亲爹。现在，说说养女的事儿。买给女儿你们想都别想，现在女孩儿多贵，家里有那银钱吗？再说，女儿买回来，那可是要精细养着的，养得白白嫩嫩，调/教好了，登台才有人捧场。”

“那咋办？”

王阿爹应分析得明明白白，可他就是不把最后的结论说出来。

王大看了看爹娘，主意就在嘴边打转，可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历练，他也算长了心眼儿，只沉默听着，仿佛自己愚笨蠢钝，不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