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1 / 1）

夜如寒潭。偌大的孙府，如没入潭底的遗迹，不辨全貌。夜空中正缀着一轮圆月，似水面漂浮的珍珠，向庭院投下淡淡的光。借着月光，依稀可见院中交错的□□长廊，只是布局诡异非常，道路相互阻拦截断。乍看之下，倒真像一处拆毁的荒宅遗址。

廊桥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衣袂相擦的簌簌声，鹤发宽袍的孙沉正领着一列家仆徐徐走来。男仆们合力扛着一只檀木的浴盆，女侍们则分别捧着衣带鞋袜。合起来似乎是一套精致的女装。

孙沉边走边挥衣袖，脚下的乱道随着他的动作一路规整，等到一行人走过，又重新恢复成乱糟糟的样子。他步伐看似缓慢，实则每迈一步都移出数丈，这是修仙之人常用的“步生风”。跟在他身后的家仆都是些普通人，免不得一路小跑。时值盛夏，虽夜色清寒，却闷热的很。故众人皆是一副汗流浃背的窘态。

走到一处别苑时，路已然被莫名插出的屏墙完全堵死。孙沉捏了个诀，屏墙骤然翻塌，露出厢房紧闭的大门。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气扑面而来，家仆们纷纷打起寒战，一身热汗瞬间凝成了冰霜。孙沉郑重地推开大门，迈入房中，看了眼身后。家仆们得了眼神，这才敢鱼贯而入，走进这孙府的绝对禁地。

厢房中常年燃着人鱼脂制成的红烛，火光中氤氲着来自水中的异香。然而本该温热的香气，却被另一股同样来自水中的彻骨寒气冲得支离破碎。案几上摆着一张古琴，妆镜旁立着一方绣架。若不是房中全无生人气息，床榻上甚至供着一块半人高的乌黑化石，这里倒是一如普通的女子闺房。

那彻骨的寒气，便是来自这块黑石。孙沉恭谨地朝着黑石颔首之后，这才点点头，示意家仆们开始准备。女侍们将烧好的热水置于一旁备用，男仆们则将浴桶放在床前，然后合力抬起黑石放入桶中。等黑石落稳，男仆们的双手都已冻得发紫，连忙伸手入热水中缓解。

准备就绪后，孙沉摒开众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木盒，打开。盒中躺着一根乌黑的羽毛。孙沉扣了扣盒底，黑羽便轻飘飘飞出盒子，落在黑石顶部。刹那间，黑羽化成一簇阳火，钻入黑石之中。与此同时，黑石开始慢慢融化成黑色的淤泥，一点一点瘫进浴桶，直至没入视线之下。随着黑石的融化，房中的寒气也渐渐削弱，最后甚至燥热起来。

阳火之光终于黯淡，黑石已全然化作绵软的淤泥，满满盛了一桶。在孙沉的示意下，男仆们将桶底阀门拔去，然后换成女侍们不断将热水灌入桶中。淤泥开始从阀门涌出。随着热水的冲释，涌出的淤泥越来越稀，最后完全成了清水。

站在桶边的女侍们，望着桶内惊讶地捂住了嘴。稍远处的男仆们也踮着脚张望起来，虽只看到模糊的轮廓，却足以使他们面色潮红。雪白纤细的酮体，缠绕周身的长发，甚至微微隆起的胸脯。蜷缩在桶中的，分明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不等男仆们面色红到耳根，孙沉已经拿过一件亵衣披在了少女身上。

残留的水珠渐渐滚落少女的身体。没有了淤泥和水的覆盖，少女身上不同于仙门之气的另类气息开始溢出。孙沉又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将瓶中的透明液体滴在少女额头。液珠遇到少女肌肤，立即延展开来，仿佛一件透明的纱衣薄薄裹了一层，将少女的气息牢牢掩住。

孙沉抱起少女，放入素锦的床铺。似乎重新感知到这个世间的温度，少女的肌肤开始焕发血色，渐渐恢复了呼吸。孙沉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早就不显悲喜的苍老面颊，难得露出少年般的笑容。

“你回来了。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