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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像一头反刍的老牛一样,“突突”地冒着黑烟朝着湖南的方向奔去。
马韵沉默地看着车窗边一闪而过的美景,一种在路上的解脱感让他从昨天的消沉中缓过神来。
他打开绿皮车的车窗,他很好奇这年头为什么火车的车窗还可以打开。他想把头伸出车窗外迎着风大喊:“去你大爷的——”可惜他的头太大,根本挤不到车窗外。
铁路上的风带着煤渣的碎块在车窗外张牙舞爪,他靠近车窗边的白衬衫被熏成了灰色。
此行的目的地是湘西永顺县的塔卧镇的一个小山村,车程八小时。
火车不紧不慢地爬着,车上的人实在无聊得很。
马韵看到几乎整个车厢都是实践队伍的人,他特意找几个人换了座位,他、杨冲、陆寻和荔园四人坐在了一起。杨冲提议玩牌,输的一方往脸上卫生纸条。大伙正琢磨着怎么把纸条贴到脸上,陆寻拍了一下后脑勺喊道:“有啦!”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挤了三分之二的牙膏,“挤点牙膏出来黏住。”
荔园看到他拿出来的牙膏污迹斑斑,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做出呕吐状,“陆寻,你太恶心了。”
陆寻“呵呵”笑道:“出来混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玩腻牌后,马韵提议陆寻弹奏一首吉他曲。
众人得知陆寻会弹吉他,纷纷鼓掌起哄。陆寻老脸一红,他以前弹吉他都是躲在宿舍里自娱自乐,很少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过。他连忙推脱说自己不会弹吉他。
马韵兴致正浓,哪肯那么容易就放过陆寻。他站了起来从行李架上把陆寻的吉他拿下来,对他说:“这是谁的吉他?你要说不会弹,我可把它砸个鸡/巴烂。”
陆寻连忙摆手接过了吉他,他可不放心这宝贝玩意儿落到马韵的手上,陆寻清楚他要急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陆寻借着马韵的给的台阶谦虚地说:“那我就献丑吧。”
优美的吉他扫弦声在车厢里响起,陆寻弹奏的是许巍的《蓝莲花》。
列车碾着铁轨一路向北,众人被歌声感染着,心中都翻滚着万千思绪。马韵跟着吉他旋律慢慢地哼唱起来,歌声感染了车厢每一个人,众人都跟着哼唱起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伴随着歌声一路过来的旅程虽劳累,但也充实。
列车驶入吉首站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实践队员们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然后搭乘预先订好的大巴车,连夜往塔卧镇山区赶去。队员们晕乎乎地躺在大巴车的座位上,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颠簸不已。终于赶到目的地时,已是凌晨。
村口隐约站着一个年近六十的长者,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小男孩。见大巴车停下来,他连忙提着灯走过来迎接,帮大伙搬行李。
杨静介绍说,这就是仓平小学的杨校长。队员们困意沉沉,听到杨队长的介绍后,只敷衍地和杨校长打了声招呼,然后垂头搬开自己的行李。
杨静握着杨校长的手说:“杨校长辛苦您了,那么晚还在等着我们。”
杨校长咧了咧嘴笑道:“最辛苦的是你们。原本安排村里面的娃一起来迎接新老师,但考虑到很晚了,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杨静摸了摸站在杨校长身旁的小男孩。
杨校长低头看着他,示意他向大家问好。
杨校长领着大伙走上一个斜坡,转弯便看到了一所小学。他把众人带到教学楼旁,一栋只有两层楼的教学楼,因年久失修显得很土气。
杨校长安排实践队成员都在一楼教室打地铺,男生挤一间,女生挤另外一间。队员们简单地把床铺铺好后,便躺下来沉沉入睡。
马韵躺在教室铺席的地板上,山区里略显潮湿的地板隐约传来发霉的味道,而他却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他看到身旁的杨冲和陆寻都已入睡,陆寻嘴巴一搭一搭地发出鼾声,甚是滑稽。
眼下的奔波虽然劳累,但此情此景让他困意渐消。
他干脆坐起身来,走到教室外走廊上,点燃了一颗香烟。
缭绕的烟雾把他的思绪带回到昨天他和柯强吵架的凌晨,他从来是知错改错不认错的人,即使他知道自己出言不逊伤及他人。
他看着学校围墙后的山坡,黝黑的山峦像一条条巨蟒盘踞在夜空之上。他重新思考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真的觉得为了纪念或新奇?眼下的生活并不尽人意,他已经快要从象牙塔走向社会,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马韵从来不缺少认真得可怕的反思,尤其是在这深邃的山间。
杨冲就曾经说过,他站立不动的背影,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召唤这周围的树木与河流,他的背影有海的影子,有山的深沉。
“谁!”杨冲砸掉香烟,反手往身后一抓,落了空。月色下他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往另外一排屋的走廊穿过去,杨校长从里屋走出,一把抓住他。
“出来拉个尿都不省心,你跑到那边去干什么?”杨校长看了看马韵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