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被嫌弃的抱枕(2 / 2)
颜欢不由就冲她那BOSS递过去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金妈妈注意到“二爷”一直看着颜欢,只当他是因为失忆只认识“欢颜”,见她要离开这是心里不安的缘故,便安抚着析斯亦道:“二爷且放欢颜去洗漱了再来侍候二爷吧。”又回头嘱咐颜欢:“这里先由如意她们伺候着,你动作快些,可别叫二爷久等了。”
颜欢自然是巴不得这一声儿的,立时顶着析斯亦拧紧的眉头从内室里退了出去。
她出来时,就只见内室门前站着一列大大小小的丫鬟,每人手上各捧着铜盆水壶盂钵毛巾等物——显见着是要伺候“二爷”洗漱的。
见她出来,一个眉心里生着粒胭脂痣的大丫鬟迎上来笑道:“欢颜妹妹辛苦了,快回去洗漱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话毕,她冲着颜欢客气地笑了笑,便招手带着那一溜二三等打扮的丫鬟们进到内室里去了。
此人颜欢倒也认得,正是当初曾奉老太太之命去赖家看望过她的那个如意姑娘。
这如意姑娘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在老太太“清洗”了这院子后,便把她给了二爷。如今她已经被老太太提为一等大丫鬟,专管着二爷屋里的事。
——话说,虽然从来没人给颜欢做过解释,不过因为她好歹在赖家也当了七天的“小姐”,且赖家又是“克隆”了贵人府里伺候人的那套规矩,所以她倒也观察到,似乎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些管事妈妈们便是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能近身伺候主子们。这样的活计,似乎只能由那些未嫁人的丫鬟们来承担。
而,一想到那最是注重个人隐私的析斯亦就要被这样一群活色生香的女孩儿们伺候着梳洗更衣,甚至被伺候着做些更为私密的事,颜欢就忍不住很想旁观一下BOSS当时的表情。
她站在那里走神遐想间,旁边一个丫鬟见了,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便上前来对她笑道:“姐姐别担心,我让小丫头们注意着,二爷这里一叫姐姐,她们就会去告诉姐姐的。”
那是个年纪跟此刻的颜欢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虽然昨晚的时候,颜欢就已经利用那一刻钟的“放风”时间,大概了解了一下未来“同事”们的情况,也大略知道了那些有品级丫鬟们的名字,可到底是时日短,她一时还没能把那些人名和人脸对上号。
见她这模样,那丫鬟猜到她该是没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便笑着自报家门道:“我叫红豆,是新从厨房里调过来的。”
颜欢顿时便明白了她是谁——这红豆和那个如意一样,也是这院里“洗牌”后才升上来的,不过她仅只是三等丫鬟罢了。
只见红豆回过身,从一个仅七岁左右的不入等小丫鬟手里接过一袭斗篷,亲自替颜欢披了,又殷勤扶着她出了那外间的门,一边不住嘴地笑说道:“如今早晚凉,姐姐进出可要当心别感了风寒,二爷那里还得辛苦姐姐呢。”
又道,“之前我特特向四妈妈打听了,说是姐姐早上爱用点咸的,我已经命厨下给姐姐预备了点咸豆花,又配了些藕夹和椒盐鸡油卷。姐姐若还想吃点别的,只管吩咐,我让厨下再给姐姐预备去。”
听着“四妈妈”的名号,颜欢便知道,此人应该是跟欢颜那四婶婶赖四媳妇有些什么瓜葛——就是说,应该算是自己人了。
于是,二人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说话间,她们已经出了那正屋,顺着回廊来到南边那一侧的倒厦间门前。
昨晚颜欢就已经探查到,只有三等以上的丫鬟才有资格就近住在这院中的倒厦间里,其他人都只能住到后面的罩院里去。原本那个欢颜的住处便也在这倒厦间中,正是东侧的第二间。不过,因昨晚那一刻钟的“放风时间”太短,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她的屋子”是个什么模样。
而当她和那个红豆来到这第二间的屋门前时,便只见那屋门正开着,里面有个看着约十来岁的洒扫小丫鬟,正拿着个扫帚在那里扫着地。看到颜欢,那小丫鬟先还是一阵惊喜的表情,可再看到跟在颜欢身后的红豆后,小丫鬟立时就低了头,抱着那扫帚小心翼翼缩到屋角里去了。
颜欢看看那小丫鬟——不认识——便移开视线,扭头打量着室内。
只见这室内比二爷的那间卧室还要小了一号。可即便如此,房里居然挤着两张床。一张床横在南墙下,一张床竖在北窗旁。
看到那朝北开着的窗户,颜欢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国公府那朴实无华的后门给颜欢留下了一个错误的第一印象。她以为这府里应该和那后门一样,走的是平和低调的路线。结果等她进了府才发现,这府里唯一低调的,大概也就只有那扇门了。于府中,却是处处彰显着一种身份上的尊贵与奢华。最明显的证据,便是这窗户了——不仅老太太和二爷那正屋里的窗户上都镶着玻璃,连她们这些丫鬟住的屋子里,窗户上镶的居然也是玻璃。
颜欢凑到窗前往外一看,却是这才发现,她这里的窗户,恰隔着一道回廊,和析斯亦卧室里的那扇南窗遥遥相对。
此时,屋里的两张床中,仅只有靠窗的这张床上铺设了帐幔被褥,靠南墙的那张床则是一张空铺板。于是颜欢便知道,这靠窗的床应该就是欢颜的了。
许是见颜欢看着那张空铺板,红豆便笑道:“我听人说,老太太有意把姐姐提到一等上去呢。金妈妈也说,这会儿不缺空屋子,让姐姐先一个人住着。”
颜欢抬头冲着红豆笑了笑。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欢颜是二等的丫鬟。且,只有一等丫鬟才有权一个人独住一间屋。
当她回眸间,却是忽然就和那个缩在墙角里的洒扫丫鬟对了个眼。
小丫鬟看着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眼眸里满是一种欲说还休,偏她又时不时地看向红豆,显然是顾忌着有红豆在场而不敢靠前。
颜欢便默默回了她一个眨眼,在心里暗暗记下这小丫鬟的相貌。
而那个红豆在看到她俩对上眼时,大概觉得这小丫鬟有跟自己争宠之嫌,便暗暗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把那洒扫丫鬟给遣走了。回头,她又冲门外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颜欢这屋里也来了一队捧着铜盆水壶毛巾等物的小丫鬟们。
看着这队人马,颜欢的眼忍不住又想抽筋了。虽然在赖家时,她也是这么被人伺候着的,可那会儿她怎么说也是个“主子”,这会儿她却仅只是“二爷的丫鬟”罢了。便是此刻她是二等的身份,也总不至于叫这些尚不入等的小丫鬟来伺候她洗漱吧……
偏她这里疑惑着,那红豆就已经如她所猜想的那样,指挥着一个小丫鬟捧着铜盆蹲跪在她的面前,另一个小丫鬟也上前来,一边试着水温一边往那铜盆里倒着水,红豆则卷了衣袖,从一个托盘里拿了块大丝巾替颜欢裹在肩上,又从另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浸了热水的巾子,竟要亲自上前来替颜欢洗脸……
颜欢终于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赶紧伸手去接那帕子,一边笑道:“我自己来。”
红豆却侧身避开了她的手,笑道:“姐姐别嫌弃我们。虽说我是刚升的三等,可一应规矩也都是学过的,定不会让姐姐有丝毫的不舒服。而且,如意姐姐也说了,我们这些刚升上来的,正该从怎么伺候姐姐们开始学起。等将来我们一应都熟了,才好上去伺候主子们。姐姐就只当是心疼我们,也指点指点我们吧。”
这小红豆的话虽然说得叫人听着舒服,可颜欢到底不是析斯亦那种自小就习惯了身处高位的,实在不习惯被人如此殷勤着,便硬是抢过那巾子,对红豆笑道:“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洗漱完毕,换了衣裳,红豆又提出要替她梳头。
这一条,颜欢倒是欣然应允了。虽然作为颜欢时,她对妆容发型都颇有研究,甚至于紧急情况下,她都不需要去美容院,自己就能打理出一个能够出席正式场合的妆容。可如今变成“欢颜”后,她却有点搞不定自己那“三千烦恼丝”。她曾试着给自己梳过头,可她梳出来的发式,不是被三奶奶嫌弃作“妇人妆”就是被评作“村姑头”。所以,之前她都是由三奶奶亲自替她梳的头。
红豆则果然是这个时代里的人,只三两下,就替颜欢挽了个很可爱的双环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颜欢忽然就想起某个传世的仕女图中,那个跟在贵妇人身后的小侍女来。
她这里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新造型间,红豆又出去招呼人抬进来几只食盒。等她指挥着小丫鬟们将那些饭菜放在屋中唯一一张小方桌上,颜欢探头一看,便只见那正是她所偏爱的咸口早餐。
看看指挥那些不入等小丫鬟们退出去的红豆,再看看方桌上那些比赖家还要丰盛的饭菜,颜欢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赖家姑娘们好好的“正小姐”不做,非要挤破头想进这大宅门里做个“副小姐”——在这大宅院里,虽然她名义上是个“奴”,可这吃穿用度,比起那位尊贵的“主子二爷”,似乎也仅只是在伺候之人的品级上略差了点而已呢……
而,比起她那个清高沉默的“主子爷”,颜欢则一向是个擅长博取人心的。因此,她招呼着红豆道:“你也没用早饭吧,过来一起用点吧。”
红豆略推辞了一二,见颜欢不是虚客气,她也乐得跟这位府里的“当红炸子鸡”亲近,便恭恭敬敬地在颜欢下首坐了,陪着她用了点早膳。
颜欢一早就在这伶俐的小红豆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而人精似的红豆也果然没有辜负颜欢的期待,不待颜欢绕着圈子打听事儿,红豆便已经有一说二有二添三地,把这院子里新进各人的来历过往家世等等都给颜欢卦了一遍。
而直到这时,颜欢才知道,为什么红豆会对她这么殷勤。
却原来,红豆和她母亲原都在府里的内厨房当差,恰就在那被人称作“四妈妈”的赖四媳妇手下。因二爷这院里要重新挑人的事,她母亲便借由赖四媳妇求到赖家门下。那时候赖家已经知道老太太答应再让欢颜回去的事了,想着这好歹也算是给欢颜添个助力,便帮忙把红豆给弄进了这院里。所以红豆才那么不见外地把自己当作是欢颜的嫡系人马。
她俩这里边吃边聊,正聊得高兴,却是忽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动。一个小丫鬟急急探头进来报道:“老爷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