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柳遥还在盘算要不要在请个书法先生什么的,听柳念这么一说,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动容。
这孩子到底还是太过敏感。大概是前些日子听他和白蛰闲聊,说了一句,学兵法不好,脑子容易学傻。便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对此柳遥也不打算刻意去提醒他,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但这话他倒是没说错,他的确感觉学兵法能把人学傻。他就认识一个学傻了憨货。
“书读多一些是好事,我记的暖阁二楼有一架上摆着的好像都是兵法,上头全是竹简,也不知是否生了蛀虫,有空你帮我去看看。若是被虫蛀了,反倒是可惜了。”柳遥思量着,到像是真的担心似的。
暖阁每天都有专人来打扫,被虫蛀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柳念也不是不懂柳遥的意思,反而更是涨红着一张脸,低着头写着鬼画符,闷闷的应了一声。
柳遥不由的感叹着这个便宜弟弟脸皮太薄,说上两句便红了脸,这日后若是放出去办个事,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想着便打算要把柳念往白蛰哪里送,白蛰别的不行,脸皮什么的简直是天下无敌。顺路还能学个武功什么,也省的他到处去给他找师父。
准备问问柳念的意思,一低头见着满纸的鬼画符,某人还“画”的一本正经,知道是抄写《论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降妖除魔。
柳遥扶额,还是先请个书法先生吧!
其他的容后再议。
用了午饭,柳遥特意嘱咐下人带着柳念出去转转,还规定不转上两个时辰不许回来。
柳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柳念的压力太大,使这孩子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坐在暖阁里看书,有时若是来了兴致连饭都忘了吃。他因此生怕这孩子读成个书呆子,没事就让下人带着他出去转转,偶尔过节庙会什么的,他也会亲自带他出去。
作为一个哥哥,他也是操碎了心。
送走了柳念,柳遥又安排了影卫去调查河中女尸一案。闲下来无聊,便是站在院子里发呆。
柳家丞相府的后院子里有一颗秋桐树,长的又高又大。秋桐树最粗的那根树干上还挂着一个秋千。
那是他出生那年,他那不靠谱的亲爹种下的,秋千也是他那不靠谱的爹亲手挂上去的。说是要用这树代替他陪着他的遥儿一起长大。
后来,柳遥也不知是不是他那不靠谱的爹乌鸦嘴,他五岁那年过后,便真就是这棵秋桐代替了父亲,陪着柳遥走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春夏秋冬。
如今转眼近二十载,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柳遥似还记得,母亲常常抱着年幼的他坐在秋千上玩耍,有时还会看着父亲变那些哄人开心的小戏法,变上一天也不重样。
母亲是深闺中的女儿,自幼学的便是学的琴棋书画,习的是姿态优雅得体,有时只有父亲逗的凶了,才不得不伸手遮面笑出了声音。
平日里也只是勾着那柳叶般的眉,浅浅的抿着嘴笑上一下。如三月春风抚柳,千娇百媚,又似烟雨江南的那般诗情画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如今那棵秋桐树也是越长越高,树冠也是越来越浓密,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立在哪里。既能遮风,又能挡雨。就算是顶着一那稀疏枯黄的树冠,也是颇有几分雄壮的气势。
柳遥偶然见周伯站在不远处候着,似想起来些什么,便问了一句:“西苑哪位可曾看了大夫?”
周伯听柳遥对他说话,怕被发现一般,转头抹了一把眼角,拍掉手里拿着的那件衣服上不知何时落上去的枯叶。
连忙走过去道:“大人放心,景公子的病大夫昨个看过了,说是已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周伯口中的景公子,便是那外面一直传的热闹的柳家丞相府养的小白脸。前些日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去寻死,好不容易将人救了下来。如今更是怕磕了碰了,像个活祖宗一样供着。
这景公子名叫安止景,是前不久因谋反罪,被皇帝下令处死,全家流放漠北的安伯侯之孙。因为安伯侯与柳家是世交,老丞相与安伯侯又是过命的交情。柳遥便悄悄派人去了漠北,将这病秧子从接了回来,安置在西苑养着。
柳遥自幼跟在老丞相身边接触朝堂,也是早早的便接触到哪位安伯侯。一副清风道骨的老者模样,倒是很难想象早年他曾拎着一柄长刀挥的虎虎生风。你说他有谋反之心,柳遥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你若是说他拎着祖皇帝御赐的那把上打昏君,下斩奸臣的亢龙锏,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打了萧朔一顿,他还是信的
可偏偏安伯侯出事时,柳遥还在给敬安公主送亲回来的路上。仅仅是晚到了一天回来,老侯爷便已遭遇了不测,举家流放漠北。
对此,柳遥心中确有愧意。
柳遥对周伯一向放心,但还是不免嘱咐两句:“西苑哪位若是缺什么,也不必和我说,直接照办便可。若是耍起性子,便叫下面的人让着些,不可顶撞。”
周伯应了一声,见柳遥还欲说着什么,便将抱着的外衣给柳遥披上,直接打断了柳遥后面的话:“站在这风口处,也不知多添一件衣裳。若是病了,要我这把老骨头如何去和老丞相交代。”
作为看着柳遥长大的老人,周伯不免也有会唠叨两句
柳遥任周伯摆弄着自己,将衣服给自己披上,听着有人唠叨,倒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噗~,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是吹一会儿风,哪有那么容易病倒。倒是周伯你,每日跟着操心,也不嫌累,送衣服这种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何苦自己跑一趟。”
看着柳遥在这里和自己贫嘴,周伯用力扯扯那有些皱的领子,扯得柳遥差点没站住脚。
瞥了一眼,哼哼道:“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出生便是胎里带出的不足,你什么样周伯还不知道?”说着便扔了柳遥一个人在那傻站着,气呼呼的往外走“既然说我这老骨头多管闲事,那我便不管,也不知道柳念要比你这个哥哥,听话多少。”
柳遥对此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
周伯嘴上虽不饶人,但心里却是心疼得很。哪怕如今柳遥位极人臣,在他眼里,柳遥也不过还是个未及二十的孩子,哪里忍心看他一个人背负着那千斤的重担。
柳遥五岁那年,少爷少夫人相继离世,周伯亲眼看着年仅五岁的柳遥,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更是未留下一滴眼泪。
有人说有他天性凉薄,命中带煞。可也就只有柳家的人知道,柳家丞相府的人不能哭,哭了,那便是给了人笑话的话柄。
所以,他哭不得。
而后老丞相一走,这整个柳家丞相府便落在了柳遥一个人的肩上。照顾着柳家一百二十多口人,还要挡着那外面飞来的明枪暗箭。
柳遥目送着周伯有些已经略显老态的步伐,心里默默地盘算起了给周伯养老的事情。
不知在院子里又站了多久,柳遥只觉的这周围开始泛起了丝丝凉意。
一阵秋风吹来,卷了柳遥的衣角,也惊了枝头休息的鸟儿,枯叶簌簌的落了一地,掺着还未全部枯黄的青草倒也衬出了几分韧劲。
院子里立着的那人,低喃道:“好像快立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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