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念俱灰（1 / 1）

天色虽晴，但乔山地势高耸，笼罩着层层薄雾，给人一种寒津津的感觉，朦胧间，无痕的长剑渗着森森的光，抵在玉一尘脖颈间，寒风拂面，玉九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哥哥受制于人，她怔怔的站在那里，近乎单薄的身形立于风中，好像那风再吹的稍稍猛烈一些就可以将她吹倒似的，“哥哥……”，“别过来……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玉一尘左手捂着胸口，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番厮杀使得他面色苍白，无力的软软的瘫在那里，玉九歌呆了许久，楚煜冰冷的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局面，“九歌，跟我回去，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放了他”，“不，九歌，你赶紧走，别管我！”，玉一尘嘶吼道，玉九歌抬眸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哥哥，这是她的兄长啊，从小护持她，宠爱她的哥哥啊，“罢了，为了哥哥，什么都无所谓了”，玉九歌凄然一笑，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我跟你回去，但你要保证放了哥哥”，“好，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楚煜软语道，玉九歌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楚煜身旁走去，她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不，九歌，不可以”，伴随着她的步伐，玉一尘绝望的声音在耳畔响彻，“玉九歌，你若再往前就永不再是我妹妹”，玉九歌停下了脚步，已泪如泉涌，“可是，你永远都是我哥哥啊，如今九歌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一定要救你啊，哥哥”，玉一尘双眸发红，眼中噙着泪水，他看着玉九歌，笑了，温暖的笑了笑，就像当年她闯祸之后寻求他的庇护时，他总会温暖的笑一笑，然后为她收拾烂摊子，“九歌”，玉一尘柔和的声音不同以往，“九歌，你记住，你是我玉氏嫡系子孙，我玉氏一族铁骨铮铮，从来不会受制于人，日后无论何种境地，你都不可失了我玉家人的傲骨，明白吗？”，玉九歌不想听这像是遗言般的嘱托，她泣声道，声音中带着几许紧张“哥哥，你要做什么”，“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哥哥是不会眼看着你再入牢笼的”，玉一尘缓缓道，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金缕线暗云纹，通体金黄，玉九歌认得，那是玉氏儿女出生后名入宗族时都会得到一把，名曰“清刚”，寓意清冽刚强，不可折辱，以纯金打造，匕身淬毒，玉氏祖训，清刚不折，辱之必杀，玉氏先祖定下这规矩就是要告诉后人，若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可用此自我了断，方不失傲骨。玉一尘拿出“清刚”，玉九歌就明白了，“不，不要……”，她飞奔着，眼中白光一闪，“清刚”已插入玉一尘的心脏，楚煜并未料到玉一尘会如此决绝，也惊了惊，身体开始发抖，双拳紧握，他看着玉九歌飞奔而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哥哥……”，她抱起奄奄一息的玉一尘，胸口咕咕的往出渗着黑色的血，原本俊郎疏阔的面容已沾满血污，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九歌的脸，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不要……伤心……，哥哥终于……可以去见仙禾了……，哥哥真的……很开心……”，玉九歌此时神情已濒临奔溃，她只想留住他，留住这唯一的亲人，“不要，不，不要离开我，哥哥，不要离开我，”，玉一尘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又弱了几分，“日后，没我……护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没有哥哥，九歌会活不下去的，不要，哥哥”，玉一尘神色突然放松，眼神迷离，望向远方，“仙禾……我来了……”，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柱，终于只撑不住，轰然倒塌，玉一尘没了气息，玉九歌死死的抱着那还尚有余温的躯体，“哥哥！”，一声悲泣，响彻深山。蓝鸢跪在一旁，从玉一尘拔刀自杀开始，她就像一只失去了壳的蜗牛，眼神空洞，只是跪在那里，无声的落泪。

玉九歌哭了很久，像是要将一生的泪都要流在此处一样，楚煜呆立在一旁，玉九歌怀抱玉一尘的躯体，那般痛彻心扉的模样刻在楚煜眼底是更加深的疼，“九歌”，一声无助的呼唤，玉九歌未回应，她只想抱着哥哥，享受着这最后的一丝温暖，“九歌，人已经去了，你……节哀顺变”，玉九歌双眸无色，许久之后，沙哑的声音响起，“能让我安葬了我哥哥吗？”，许是玉九歌的平静让楚煜有些意外，他急忙开口，“可以，”，楚煜挥手，无痕已领命前去。

应玉九歌之请，无痕带人将玉一尘葬在了那故人之墓的左侧，玉九歌轻捧起一抔黄土，洒在了玉一尘身上，“哥哥，对不起，如今我只能将你葬在此处，对不起”，她跪在墓前，看着黄土一点一点的将玉一尘掩埋掉，她未掉一滴泪，又一个小土丘在乔山之巅，沉寂崖畔堆积起来，与那故人之墓并排而立，玉九歌一身寒凉，跪在墓前，她拜了拜，“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九歌错了，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嫁楚煜，我们一家人现在应该还是会好好的，是我错了”，楚煜解下大氅，为她披上，“九歌，我们回去吧，待回到京城，我一定风光大葬你兄长可以吗”，玉九歌起身，看了看身侧的蓝鸢一眼，蓝鸢已哭的没有力气了，定定的瘫坐在墓旁，她迈步，每一小步都是往沉寂崖畔行去，“楚煜，当初你为何救我”，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承认，我是故意接近你的，九歌，你也出身皇家，应该能明白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有多悲哀，我的生母只是行宫里的一个婢女，生下我之后就被赐死了，父皇视我为他一生的耻辱，其他的兄弟早早的受封领职，而我，二十岁才封了郡王，无朝职，无尊衔，当初我无意得知作为太子幼女的东离郡主在边境游玩，本想着去碰碰运气，只要接近你，让你能嫁给我，有了东离的助力，朝中无人再敢轻视我，可命运却让我救下了你，后来父皇派我前往东离替三哥求亲，又遇到了你，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爱，你爱过我吗”

“当然爱，你知道当我听到东离国书要求和亲人选是我的时候有多开心吗”

“你爱的只是我和亲郡主的身份，和我背后的势力能带给你的助益”

“不，我爱的是你，虽然娶你是为了上位，可我是真的爱你”

玉九歌冷笑一声，“爱，你是如何爱我的，勾结秦霄灭我国，毁我家，纵容秦思思杀了我的孩子，如今你又逼死了我哥哥，楚煜，你的爱，当真是伟大”

楚煜闻言如临深渊，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九歌，后面的事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成大事者必有牺牲，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东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孩子，九歌你跟我回去，我们像以前在翊王府一样好好生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玉九歌见他言辞躲避，始终不肯直面秦思思下药的事实，言语间已带着怒火，“回去，呵呵，如何回去，要我继续忘记亲人之仇，杀子之恨，拘于落霞宫当你的贵妃吗”

“九歌，你相信我，很快，我就可以收复东离，杀了秦霄，秦思思便不足为患，到时我还你一个更好的东离，你就是我的皇后，我们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好不好？”楚煜软声道

“皇后，呵呵”，玉九歌一声嗤笑，她从胸前拿出一张帖子，大红色的帖子，烫金龙纹花边，赤金色龙凤图案盘旋其上，这是当初她下嫁楚煜时的婚帖，她出宫时只带走了这一件，“两国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当初她手捧婚帖，着嫁衣配凤冠，嫁到北楚，当时真的以为是良缘永缔，白头之约，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一场骗局，“滋滋……”她双手用力的，将那火红的婚帖撕成碎片，“婚书已毁，从此你我二人恩断情绝，他日冥府再见，我会当从未认识你”，说完玉九歌转身往沉寂崖跑去，寒风吹起，像是给她助力一样，楚煜看出了她的意图，紧追其后，玉九歌在沉寂崖畔凄然回头，“楚煜，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悲哀”，纵身一跃，一抹凄美的弧度，直直的落下沉寂崖，“九歌！”楚煜飞身到前，却只抓住了那不知何时已被她解开的大氅，无痕和一众属下死死的拦住了楚煜想要一跃而下的躯体，“陛下，陛下不可啊”，那日乔山之颠，密林之中，传来的是一声声悲泣与哀嚎，痛彻九霄。

“主子！”蓝鸢见玉九歌跳崖，飞奔而起，想追随九歌而去，却被无痕一个手刀劈昏在地，楚煜跪在沉寂崖畔，纹丝不动，手中紧紧握着那大氅，上边还残留着独属她的味道，无痕拉着他的手臂，生怕楚煜也会一跃而下，“陛下，沉寂崖有去无回，贵妃娘娘怕是……回不来了，您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