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红蔷薇4（1 / 1）
从第三个展览室开始，房间的装饰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庄严厚重灰白色瓷砖。地板换成了棕黄色，墙壁最下沿是黑色花纹的瓷砖，向上和金白色圆顶之间的部分全部染成了浅枣红色，其上绕着一些纹路。一幅幅金色画框围绕着的油画，在这种背景的衬托下，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富有生机的亲和感，再加上周围没什么人，凌何觉得自己就像走进剧里去游览那些中世纪贵族的收藏室，而不是公共美术馆。
凌何正驻足在一幅画前，画面描绘了两艘小帆船努力驶向远处三桅大帆船的场景，背景是看不到陆地的大海，大片的乌云从右侧往左涌动，几乎铺满了整幅画面，最左侧那极黑的天色仿佛预示着这将是一场大风暴，深蓝几近黑色的海水和泛起的白色浪花对比强烈，翻涌的浪花让人风暴将会越来越大。慌忙的水手身影现于这两艘小帆船的甲板上，凌何能看出他们急切的心情，似乎想要快些到达远处收帆下锚停泊的三桅大帆船那里，只有赶在风暴前登上大帆船才会幸免遇难。小船白色的帆布上半截还被阳光映照出亮白，下半部分已经被乌云的影子遮住，情况已经不容许浪费一刻时间，哪怕水手们现在再累也要挺住。
画面很生动，虽然是整副画都是灰黑色调，但并不给人绝望孤独的感觉，反而远处那灰蒙蒙的三桅帆船的影子是一个希望，当下所有的努力都是朝着那个目标。
画出这幅画的人想必当时生活正处在困难中吧，凌何心想，画家劳累但并没有放弃，仍然还有目标和希望。这时凌何想起之前看过的另一幅相似的画，同样是暴风雨中，也是泛黑的海水和白色的浪花泡沫，也是灰蒙蒙的一幅画，但只有一个船夫，一艘小小的独木舟，船里除了那人努力滑动的双桨外空无一物。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人顶着雨，在风暴的浪头间努力向前滑着，飘荡在似乎无穷无尽的大海上，孑然一身，充斥着孤独凄苦的氛围。凌何看到那幅画时忍不住搜索了作者，画家在完成那幅画之后的第三个年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或许是亲人和爱人早早去世只留下他自己，或许自己的画作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因为在那幅画里，凌何感受到，作者的心境就像他那副画中的孤独船夫一样，在生活的暴风雨中苦撑着，对他来说，已看不到任何希望，活着只是在满是风雨的大海上划船而已。
凌何深呼吸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前已经收到了两个信息，这次维尼卡发来的信息中，其中一个接近三分钟的，凌何打开听到：“……我弹给你听。”
凌何笑了笑，第二个信息果然是一段钢琴曲，没有任何配乐，但维尼卡弹奏的乐律感很强。凌何胡子不多而且长的也慢，他此刻用心听着，忍不住绷着下巴摸起了自己那一点胡茬子。维尼卡大概很久没弹了，指尖的间断有些生疏，把曲子弹的有点不协调，但越往后这种情况就基本感觉不出来了，应该是她十分熟悉的曲子。
“很好听哇，你可以试着去乐团谋个位置。”
“你别恭维我啦，好久没坐在这里了，刚弹十几分钟，我别手指弄的快抽筋了。不过刚刚脑子冒出了很多想做的事，现在我正在步行去一个离我家不远的小公园的路上，小时候经常去那儿玩秋千，后来就算父亲在家里给我做了一个相同秋千我也喜欢去那里。”
“秋千？让想起家里后院的秋千椅了，我中学时也喜欢在上面荡着看，有时候荡的肚子里就像一团浆糊。”
听完凌何的信息，维尼卡轻轻笑了笑，一身白色的长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看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小公园，露出追忆的神色，她回复凌何，“这是我曾经上学路过的地方，开心不开心都喜欢上去坐一会儿，被同学欺负的时候，被老师夸奖的时候。”
凌何努力想象小时候的维尼卡，顶着那一头显眼的红发，肯定有喜欢的同学和她关系很亲近，但肯定也有不少人排挤她。维尼卡那样的性格，大概小时候属于比较胆小的那类吧，凌何轻声调侃她：“不要和小朋友抢位置哦。”
几秒钟传来维尼卡的笑声，她说现在公园里没有一个人，而且笑着问凌何为什么会觉得她是和小朋友抢玩具的人。
凌何大都是看完一幅作品的间隙给维尼卡集中回一次信息，短则三四分钟，长则十几分钟。大概一直和她通信的缘故，凌何没在美术馆里因为产生审美疲劳而感觉到枯燥。同时有了弹钢琴做引子，维尼卡把自己的一下午时间表安排的满满的，她从公园逛回来后又跑去滑冰，此时凌何刚看完一幅奏乐者的肖像画，听闻她要去滑冰，惊讶布朗家居然也有自己的私人冰场，不过再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维尼卡说话很有亲和力，凌何有时觉得就像在和一个普通的女性朋友聊天，而不是昨天那副担着家族企业重担的商人形象。在去另一个展览时时，凌何突然想起昨天维尼卡还崴了脚，便询问滑冰对她的脚会不会产生负担。
“刚才看了看，我动作轻缓些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两年一直忙碌，都忘记了自己以前还有过这么多爱好。”维尼卡小心穿着冰鞋给凌何回复。
接下来的对话维尼卡都气喘吁吁的，凌何找个了座位想休息一会，抬头刚好看到正前方的副油画，描绘的是一个衣着素雅的女仆工作的场景。凌何突然好奇维尼卡穿了什么衣服，像转播里那样灵动妩媚的花滑短裙？应该很漂亮吧，跟她要个自拍？凌何觉得自己此时脸上肯定露出的笑容，肯定和兰斯在酒吧看那些女士时很类似，他顿时打了个冷颤，赶忙回过神来，不料维尼卡像是读懂他这段停顿的原因似的，笑着问凌何：
“你是不是在想象我现在样子？话说起来，在大学时我参加完校内的一个花滑比赛后，追求者突然多了好几倍，嘿嘿。”
维尼卡戏谑的笑声让凌何脸色有些发涨，女人太聪明了还真是不好应付。
“额……是有在想”，凌何干笑着老实承认道，“不过你还真是想到做到……”
时间流逝，基本上没有间断，凌何一直在和维尼卡聊天，甚至在吃饭时候。谈起两人曾经读过的学校，曾经看过的和电影。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回复频率，相互说着自己过往的种种趣事，各自读的专业，期望做却一直拖延着的事情。甚至一些情感经历和执着的事情，只不过两人都说的很含蓄，大概这两人现在都是闲人，就以这样的节奏几乎聊了一天。凌何倒没什么，维尼卡却慢慢的真正放开了，变的特别活泼，听着后来维尼卡有些啰啰嗦嗦的话语，凌何对她这么快的变化有些哭笑不得，真觉中大概这个姑娘平日里真的没有可以随便说话的朋友，不然不会这么快便急着向自己倾诉这些琐碎事情。
晚饭的时候，布朗家的四楼的小餐厅里，莫雷几分钟前再次被饿醒了，此刻她正坐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吃饭，不过莫雷这时精神比早上好了许多，也似乎预示着她的一天现在才正式开始。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莫雷好奇今天姐姐居然没有数落自己的吃饭礼仪问题，扭头正看到维尼卡笑嘻嘻的触着投息屏，把叉子都放下了，莫雷嘟着嘴问道：
“又是在谈生意？怎么这么开心……哎？你不是说你这几天休息嘛？”
“恩？”过了半分钟维尼卡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的回应莫雷：“没什么……不是……你怎么又塞着满嘴的饭说话？说过你多少次了！”
维尼卡突然收起了手环，瞬间变回笑盈盈的样子正式开始自己的晚餐，莫雷在一旁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自己姐姐奇怪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