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寒来暑往几个秋,稚儿已褪豆蔻龄。
漪澜轩依旧是那副孤傲清冷的模样,两扇朱漆雕花铜环大门也仍是当年一般的古朴厚重,然而此时门户大开,霎时便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拒人千里的冷淡,透过洞开的大门,只能看见院中的影壁阻了看客的目光,忽然一颗小小的头颅自那影壁之后探出,却是罩着面纱,只能借着露出的那双忽闪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看出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鸢儿,我还是觉得不甚妥当!”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自那女孩身后传来。
“凌哥哥,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只是去凤岐山脚下采些龙骨草来,你也知道爷爷近来咳疾又加重了,只有那龙骨草可以减轻他的症状,而名爷爷已经出门尽三个月了还不见归来,不能再等了!”紫玥扬语带担忧的说道,这些时日,紫晏一直缠绵病榻,看的她好生烦闷而又担心,偏偏又无法可施,若不是那日听到紫晏同福婶交待药方的事情被她瞧见,怕是还要这样继续忧心下去。
“可是那凤岐山岂是寻常人可去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前去,叫我如何能够放心,如果你非要前往,那我和你同去!”晏凌有些恼怒,这个他疼入心坎如妹妹一般的女孩,他如何能放心她前去涉险。
“万万不可!凌哥哥,这漪澜轩不可无人照应,你亲身而历当是明了这两年晴梦泽不太平,现如今名爷爷不在,你必须留下保护好爷爷才是,你难道忘了那骁王有多容不下爷爷了吗?”紫玥扬眼中凌厉闪过,断然拒绝道。
“可是。。。”晏凌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紫玥扬打断了,她低声道:“别可是了,就如此决定了,我答应你,速去速回。”说罢便自那影壁后快速行出,脚下如生风一般,转瞬已不见了芳踪。徒留晏凌在原地兀自恼怒而又无可奈何。
此时的晴梦泽与八年前并无二样,只是当年的小女娃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身姿蹁跹婀娜,她身形如电般自晴梦泽快速掠过,只能瞧见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带起的风摇动着水泽之中的芦苇丛,疾行之中的紫玥扬此时全然没有欣赏这美景的心情,风鼓荡着裳摆,也拂开了面上的薄纱,虽是豆蔻年华却难掩清丽容颜,只见那娟秀小鼻笔挺而端庄,樱桃小口虽紧抿却朱润秀雅,只是皱紧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平白添了一丝冷然和孤傲。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晴梦泽西边而去,虽然未名曾答应过要带她去凤岐山看夕落朱枫,然而这些年间发生的种种却是让她甚少能够走出漪澜轩的大门,也只是前两年的时候远远的瞧见过凤岐山的样子。
紫玥扬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不禁溢出一声轻叹,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活泼和天真,可是这也怪不得她,自那年晏凌获救于漪澜轩中静养,便时常有人试图闯过晴梦泽,虽然大部分人未能走过那暗流涌动的水泽,但还是偶有侥幸之人能够进到深处,也亏得爷爷窥得先机,这些年来漪澜轩中布置的的层层机关起了作用,将那些人悉数送去了阎王那边。然而也是自那时起,紫晏便心中升起了一抹危机之感,于是晏凌便与她一同跟随未名修习武艺,然而未名常常感叹紫玥扬虽为女儿身却是天生习武的良才,面对晏凌时却总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其实随着光阴的流逝,慢慢长大的紫玥扬逐渐明白,晏凌不是不够明聪,只不过是心中戾气过重,不能够全然忘我的去追求习武的纯粹。
所以仅仅八年的光景,紫玥扬不仅画艺深得紫晏真传,就连未名的绝学隐蜂指和云梦梯也已悉数尽会,可是紫玥扬却也不似同样年华的女孩子一般快乐,她身上背负的也时常让她透不过气来,两年前,她偶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便常常轻抚着颈间的那支鸢尾花玉佩冥思苦想的出了神,还有这些年来虽然未名和紫晏从未再次提及她幼时的那次枯枝的事情,可是她还是渐渐地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她曾经背着未名和紫晏再次偷偷尝试过,那场景如今想来仍是令她震惊莫名。
那时她虽然年纪尚幼,却也对那段记忆格外深刻,只是她见到紫晏和未名对此事那般严肃便不敢再提,若不是两年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的那天夜里她辗转难眠,便偷偷溜进了紫晏的书房,本想习画来静心凝神,怎知却鬼使神差一般的按着紫晏房中的那幅画,绘出了那女子的容颜,她曾经询问过紫晏这画中人是谁,得到的却是沉默以对和紫晏凝望画中人时深切的哀恸,于是她知道这个人是不能在紫晏面前提及的。她与所绘的画中人隔宣而望,这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肤脂如玉,气华温婉,紫玥扬对她不禁更添好感,从她懂事起,这漪澜轩中便没有女主人,她总是有一种直觉,这女子似乎就是这轩中的主母,她迟疑着,思索了良久终是横下心来,将左手食指含入口中,贝齿上下合拢,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珠滴答着落在那画中人的罗裳素裙之上,她屏息着不知会有何事发生,忽然她吃惊的发现那画竟似笼了一层薄雾,又似荡起一层水纹,隐隐瞧着画中那女子纤手微扬竟去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清亮的瞳眸轻眨两下,温柔的看向这边已然怔楞的紫玥扬,朱唇轻启,那声音仿似珠落玉盘一般悦耳又静心,紫玥扬只听得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真好,原来我还能再回来,我已经等了许多年了。”说罢那女子已自画中起身,周身罩着雾气立于紫玥扬身前。
“你…你是谁?”紫玥扬不禁退后了两步,眼前这发生的事情已然超出了她的预期,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微惧。
“孩子,你莫要怕我,我并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世上之人,四十多年前我便已然身归尘土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借着你的血和画再回到这世间看上一看,之尘,他还好吗?”那女子徐缓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镇魂的效用,紫玥扬渐渐地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