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 / 2)
我看着他,心中一阵寒意,说道:“你为什么会用蛊玉,不,这东西就是你当年给我的,你为什会有这东西?”
萧云枫不说话。只看着我,眼中尽是血丝。
“你……”
萧云枫忽然笑了,那一张永远冰冻的艳丽的脸,仿佛终于有了生命一般,是等待一冬日的腐朽,终于在冰霜中绽放一朵悠然的雪莲,是破冰之后涌出的第一股春江之水一样惊艳。
他说:“苏遥,我骗你的。”
他说,他是骗我的。
我看着眼前我无比熟悉的人,忽然发现他的模样变得有些陌生,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一句话都扯不完整:“你,你说什么。”
他说:“苏卿真正的死因,你不想知道么。”
我说:“你什么意思?难道师父不是病死的么?”
他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枉费你身为医圣传人,居然连尸体于烈火焚烧,久之不化的原因都不知道。”
我听了这话,开始不自主的颤抖:“你说,是什么原因?”
他温柔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他服了毒啊。”
我不住地摇头,激烈地反驳道:“不可能,师父若是中毒死,我和叶岚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发觉!”
萧云枫道:“那是因为那是一种他亲自调配的,依据上古医方调制的,除非烈火烤骨,久之不化才会发现的,慢慢将人熬至干枯的慢性剧毒。”
我仍旧拒绝相信:“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云枫道:“自然是因为,我是亲眼看他在我面前服下此毒,也是他亲口告诉我此事的。”
我道:“为什么他要在你面前服毒?”
他叹口气,盯着自己手中的蛊玉,轻轻将它举到我眼前:“因为他那一日发现了这个东西,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轻轻笑了,笑得极其温柔,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腼腆:“有个故事,你想听听么。”
我有些茫然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个故事继续听下去,因为我知道,很有可能当我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们便再也无法回去了。
可是萧云枫已经开始了他的叙述:“整个故事的前半段你其实已经知道了,江一白与石惊天勾结贪污赈灾银,引起湘西和中原的大战,花不尔为了平息战争将自己的亲生哥哥作为献祭,平息了战火。”
“可是你却不知道,这个花不尔的哥哥,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策划了剑灵庄的屠庄惨剧,你知道为什么独独我活了下来么?我五岁便被种了蛊又被喂了毒,与萧家的孩子掉了包。那孩子一到我父亲手上便被做成了粮食喂了走尸。——你知道杜鹃这种鸟么?把蛋产在其他鸟窝里,让别人替自己孵化。”
我想起当初捡到萧云枫的时候,那个跟个泥人似的小孩,倔强不愿废去自己武功的少年,那个大冬日里一身单薄练功服在雪地里练剑的少年。那个回忆里的少年的面容和此刻这个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我只觉得有一丝恍惚,险些站不住脚。
他是花相群的儿子,所以江一白、吴长老都是他故意杀掉的。他与我们远赴湘西,也是想要杀掉设计这一切的花不尔。
他看着我,继续讲述事情的真相:“屠庄惨剧发生时,萧成忆自知在劫难逃,便将毕生功力传给了我,让我逃出去。他却不知道,这其实都是花相群想出来保全自己血脉的方法。所以当初你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中剧毒,其实,那并不是只有毒,还有蛊。”
我想起当初老头说萧云枫身中奇毒之后他的表情,还有那片血红的曼珠沙华。
他轻笑一声:“你可知道,冯姨怎么死的么?”
一提到师娘,我便开始感到恶寒:“师娘,师娘不是小产而亡?”
他摇摇头:“堂堂医圣苏卿,怎么可能连个胎都保不住?‘并蒂莲,菩提子,生死血,苟得存。’你知道此句的意思么?”
我一愣,瞧着那池上的风荷,心中一个念头涌起:“并蒂莲,是指这株风荷?”
“你还记得那株风荷么?我本是要死的,那株风荷,能解我身上一半毒,要彻底拔出,需得生死血。你可知,何为生死血?”
我只有茫然摇头。
他继续说道:“她从前认为我是萧家后人,自责因为与冯淮生的关系被魔圣灭了满门,便始终想要补偿我,最后更是连命都搭上来救我。一尸两命,取其母体之血入药,这便是生死血。”
我想起师娘小产那日,血流了一地,那床簇新的被褥染成了暗红色,透着死亡的血腥气。
她在冲天的腥气之中笑得那样苍白,那样安详,那样美。
那是我的师娘,从小温柔抚摸我发迹唤我幺儿的师娘。
我一阵干呕,胃部止不住的痉挛,怒道:“你住嘴,住嘴!”
他说完,叹口气,无奈道:“我生来便是要坠入地狱的,可是你却曾给我看过桃源的模样,我便也以为我是能做一个人的。”
他摇摇头,微微笑道“可是不行,还是不行。我虽怨过,但也认命。只求不要让你也一同坠入地狱,干干净净的站在彼岸看我。”
“可惜,这趟浑水,你还是一脚踏了进来。对不起,我只有做鬼了。”
他竟然还觉得委屈?
他有些悲伤道:“呵,苏遥,这世上的事,大多是污秽肮脏的。维摩山,确是仙境,可惜,总会被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