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偿(1 / 2)
李知遥余光看到了奔来的战马,他暗中拉过景啟的衣袖,但却被人明目张胆的一把甩开。
景啟不退反进,攥着那根有了裂痕的铁王棍,一瘸一拐踉跄的走了过去,乔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意外道“你不走?”
“毒尾沟倾巢而出,多年的隐忍绝非一日便可攻陷。”景啟撑着铁王棍走到南征将军身旁,与他一同看着城楼下那一场几乎压倒性的厮杀“局面如此明了反倒让人觉得不妥。”
乔木问“哪儿里不妥?”
“人数对不上。”景啟说“你毒尾沟兵力八万,去掉辎重兵,哨兵,还有毒尾沟的守兵之外,这里最少也该有六万人马才是。”
景啟下巴一点,说道“可这里怎么看都不过一万,剩下的人马在哪儿?您帐下的大将又在哪儿?”
“如今的三大营不过是个空壳,也配我倾尽兵力亲自过来?”
战车成排,摆成了枪阵,随着冲锋兵的一声嘶吼,铁网断了一个口子,毒尾沟的旌旗从缺口处突围了出来,那一队人马犹如蝎子的毒尾,突围出来的瞬间猛地横扫向北甲军的后方。
乔木的目光从破败的城楼上挪开,随着越过城楼的白毛风一起远去了。
他看去的方向正是皇都城。
景啟顿时沉了眸,攥紧了铁王棍“你到底意欲何为?”
“父债子偿。”
九龙枪破空而动,轻而易举的撞开了铁王棍,乔木与刀光棍影中看到了景啟充血的眸,当即忍不住哂笑出口。
“他们对你恨之入骨,你倒是忠心不渝。”
乔木一枪扫的景啟连连后退,枪锋险险擦过景啟的脖颈,若非景啟闪的及时,此刻喉咙上怕是要被人扎个血洞出来。
九龙枪扫过沙丘,血顺着枪身流淌,在沙丘上留下了淋淋的血弧。
乔木看着人,缓慢的说出了后半句来“将军可真是条有用的蠢狗。”
李知遥怒目上前,毒针没等脱手便被景啟一把按住了,景啟看着人,十分冷静道“你这是在自怨自艾,还是在埋怨铁衣王?”
乔木的回答便是连景啟都险些躲不开的一记杀招。
景啟不知道乔木的那一句将军到底指的是谁,只晓得那一句看似嘲讽的话中并没有嘲弄的意思,有的只是恨,还有愤怒。
不止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就连乔木自己都有些恍惚,不知道那一句将军到底在唤谁。
铁王棍终究还是断了。
景啟躺在血沙之中,半阖着眼,不知生死。
李知遥毒针用尽,不知从哪儿里捡了把宽刀,嘶吼着持刀冲了过去,九龙枪重重落下,宽刀咣当落地,枪锋猛地向前一送,抵住了李知遥的咽喉。
李知遥自懂事起便会拿刀杀人,从未让谁近过身,更别说让人持枪抵着喉咙了。
“将军。”
姜根翻身下马,对他道“时辰到了。”
乔木看过姜根,目光在那双正滴着血的雁翅刀柄上略停了一瞬,九龙枪倏然收回,枪尾横扫,撞在了李知遥胸口上。
李知遥低头吐出了血,被九龙枪的力道所震,翻身滚下了沙丘。
乔木上了马,沉声应道“收网。”
姜根探了景啟的鼻息,问他“少将军怎么办?”
“拖在马后,带去见你师弟。”乔木一夹马腹冲了出去,一对由死士组成的近兵紧跟身后,随着他冲向了城门。
双锋挝缠过景啟的脚腕,姜根翻身上了马,正要扬鞭,身后突然传来了破空声,姜根来不及回头,贴着马背滑了下去,双腿紧勾着马腹,整个人挂在战马侧身。
飞矢破空而来,擦过战马的鬓毛,箭身半没黄沙,尾羽还在半空中颤着。
姜根看着那支箭,后背猛地窜过一阵寒意,来不及细想,双锋挝猛地刺向马屁股,战马吃痛嘶吼,一扬蹄跑了出去。
躺在血沙中的景啟顿时被拖了出去,如被人丢弃的破烂娃娃,在蜿蜒的沙丘上划过一道殷红的痕迹。
那支箭有问题。
姜根几乎紧贴在马背上,冷汗顺着鬓角流淌,他从飞扬的鬓毛中望外看,着急的寻找乔木的身影。
那支箭是旧箭,是几十年前三大营常用的箭镞,从箭头到箭羽都是铁衣王亲自设计的,可惜的是,此箭镞过于沉重,只有个别好手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所以即便此箭的威力远超过普通箭羽,也没有推广过,一直以来都只有铁衣王身边的几个亲兵能用。
但空尘刹明明不在这里,是谁射出了三大营的旧箭?
破空声再次追来,姜根紧贴在马身上,目光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白毛风漫天而来,鬼哭似的声响充斥着整片荒漠,姜根寻不到人影,只看到飞矢冲破寒风,锋利的箭镞向自己命门冲来。
电闪火石之间,姜根猛地拽住了缰绳,战马嘶吼着顺着沙丘摔了下去,那索命的箭镞也与他险险擦过,形似铁枪的箭镞重重落下,一箭贯穿了拖在战马身后的双锋挝,刹那间链条崩断,碎片飞溅,双锋挝断成了两截。
拖在马后不知生死的景啟也停了下来,软绵绵的躺在那,乍一看像个脏了的破布。
姜根爬上了沙丘,此刻他心跳未平,双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的眸扫过漫天寒雪,白毛风在空中扯得撕心裂肺,迎面扑来时寒气如针,刺的人喘不过气来,姜根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匀着有些慌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隐约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马蹄踩过黄沙,臂甲擦过铁衣,窸窸窣窣,隐约不清,微弱的像是姜根的幻觉。
直到那一水的铁甲长枪出现在白毛风中。
如那箭镞一样,铁甲也是旧年的,上面清晰的留着岁月流逝过的痕迹,森森阴鸷之中更是镀了一层秋霜般的寒光。
他们身着旧衣,长枪斑斓,从漫天寒白中缓缓而来,像是迷失在大雾中的一支队伍,与世隔绝的走了几十年,终于寻到了出处。
姜根恍惚之间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的铁衣王,看到了曾经征战四方的三大营。
为首的将领在看到姜根后似乎怔了一瞬,头盔下传出的声音苍老又浑厚。
“滇晖?”
那将领看着姜根那张年轻的脸,续儿又摇头道“不对,你不是滇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