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论辩、揭罪(一)(2 / 2)
卫怀摆摆手,俯下身去,元龙只好在旁扶住。他用手将鞋上的血迹刮了。
看着沾满鲜血的手,卫怀将眉皱得老深,心口竟一阵刀绞似的疼痛,长久不歇。这是无数条性命汇聚成的冤血,落下的每一滴都在控诉着官府的不公和老爷们的麻木不仁。然而这只是个开头,以后因此而亡定会不计其数。忧国忧民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流成河,自己这个书院将整日教书念经,变得毫无意义。
卫怀的心情一直极为沉闷,路上和夏元龙谈不上一句话,行至书院内庭后,方才缓缓转身,问夏元龙道:“人英,你看……我那裁冗的谏言,能否收回?”
夏元龙见他犯了犹豫,便含糊其辞地回答:“收回你是别想了。他们斗得热火朝天,你再去阻拦,拦不住。”
他刚要走进去,便被卫怀紧紧拽住:“人英,你对我南京城发生这样的惨事,一点都不痛心?”
“我痛心,甚至于悲愤,”夏元龙敲着心口说,“正因为痛心,就不能因此泄了气,那还救什么百姓!”
“但绝不会比现在的情况差!”卫怀十分恼怒,对着夏元龙喝道,“我们的谏言本是为百姓谋福,曲解成这副样子,闹得这步田地,还有何可辩!”
夏元龙起身厉斥:“卫兄,鼠目寸光委实要不得!今日冤死这三十人,日后则必将保全千千万万的百姓受万世之泽,两党斗得越乱,我们的改革就能进一大步!”
“拿那些冤死的百姓做书院的赌注,我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卫怀目光里透露出的果决刚毅,叫人望之生畏。
夏元龙不予理会,走到楼梯前,回身和卫怀道:“就算死百人、千人,只要能对‘改革’两字有利处,那夏某都在所不惜!”说罢,便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卫怀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敢相信。他一个怀着救国之志的书生,从来是心向光明,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但哪里想到,会卷入党争这骇人的漩涡中?万陆两党权倾南京一域,柳党则操纵着生杀予夺,皇权高不可侵,改革似乎得不到任何当政人物的支持。不错,自己有着民心,但这是触动不了什么的,他们还可以得意逍遥,还可以维持现状,还可以昏昏入睡。改革的道路曲折得太多了,卫怀一度觉得自己是白费功劳,只会给现有的苦难增砖添瓦,让它愈加垒高。
他远眺书院高耸的白墙,那像是永远翻越不过的。卫怀停步,继续陷入沉思。
夏元龙完全不这么想,他只是对卫怀又一次失望了。因他自己是如此精明强干,以致事无巨细,皆须过目,而卫怀不费一劳。尽管有人借此行过挑拨离间之事,但元龙绝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看法。他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对卫怀救国匡民的赤心毫不怀疑,所以一次次的相信卫怀,一次次的推心置腹,然却回音寥寥。
虽然这回吵得很凶,但夏元龙还是固执己见:自己是为了百姓奋斗的,不仅仅只因他卫怀。他也毫不气馁,立即想出了一个劝卫怀的办法:去找叶永甲。
刚处理完一件大冤案的衙门显得死气沉沉,元龙闷闷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