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论天下事鞭辟入里定站前谋料事如神?(1 / 2)
“你的哭,只会让我觉得是猫哭耗子。”
“看到你过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看到,她最爱的人给她报了仇。”
青黛冷冽的声音带着无情的讽刺,再也没有多看傅守城一眼,转身离开了侯府。
后来的几天,整个永安城恢复的风平浪静,除了云家顾家和陈最,似乎所有人都将云慕笙这个人给忘了。
陈最抚摸着骨灰盒,温柔道:“慕笙,明天就是我们的婚期了。”
......
顾望舒与赫连桓策马疾驰,朝着永安城的方向赶去,目的是为了参加云慕笙的婚礼。
可顾望舒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喜悦的色彩,反而是死一般的沉寂,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失去了光芒,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赫连桓看着她这一路上的样子,心中如同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赫连军与纳兰军那一场惨烈的交战,每一次回忆都让他心有余悸。
“马上就要到家了。”赫连桓提醒道。
失神中的顾望舒,眼睛转了转。
“回来了,可我要如何向祖母和二伯交代。”
赫连桓握住她的手:“早晚会知道的。”
是呀,早晚会知道,可若是她现在就告知祖母他们与纳兰军厮杀的真实情况,她担心祖母受不了。
祖母年纪大了,经受不住打击的,顾望舒在心里决定不跟祖母说实话。
一盏茶后,将军府到了。
顾望舒站在府门前,与赫连桓道别。
将军府的朱红色大门关闭着,连旁边的角门都是紧闭的。
顾望舒轻叩门扉。
须臾,门房的声音自内室传来,略带沙哑的嗓音含着几许迷蒙。
“谁啊?”
“我。”
仅仅一个字,门房便听出了顾望舒的声音。
在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顾望舒便收拾好了情绪,只余下一片清明如水的微笑,向着门房赵前亲切地打了个招呼。:“赵伯,我赶回来参加表姐的婚礼了。”
赵前在看到顾望舒的那一刻,眼睛顿时一亮,但是当听到顾望舒的话时,脸上的笑容则是僵住了。
“怎么了?本小姐回来为什么这幅表情?”顾望舒的语调带着些许嗔怪,些许不解。
赵前忙不迭地收拾起心情,语调微微颤动,道:“只是小姐回来得太突然,老奴一时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小姐请快快进来。”
顾望舒的脑海中,尚且盘旋着其他的心事,因此并未过多留意赵前。
赵前看着顾望舒向府里走去的背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眉宇之间忧虑重重。
一会儿小姐要是知道表小姐出事的消息,肯定会身受打击,这可如何是好?
府中的丫鬟侍从们瞧见顾望舒,都纷纷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意,热切地打着招呼。
然而他们在顾望舒离去后,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顾望舒深吸一口气,竭力按捺着心中不断翻涌的悲痛,她默默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流露出任何破绽。
祖母的慈静堂近在咫尺,她必须努力维持着外表的平静,仿佛一切安好。
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信念,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不断地、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用层层叠叠的心理建设来阻挡那悲伤如潮水般的侵袭。
她紧紧握住手心,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痛苦暂时封印在心底。
等到了老夫人的慈静堂,还不等见到祖母,就先看到蓝月姑姑带着一个老大夫从祖母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顾望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她感到心跳瞬间加速,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蓝月姑姑也一眼注意到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顾望舒疑云顿生,反问:“祖母病了?”
蓝月面露迟疑,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随即轻点螓首:“是的,老夫人最近身体有些欠安。”
“究竟是什么病症?”顾望舒问。
“没、没什么,就是人老了,体质自然不如从前。”蓝月含糊其辞。
蓝月敷衍着,随后命人将老大夫送出府,她则陪着顾望舒入了寝室。
床上的老夫人,面色极差,眼窝深陷,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
顾望舒见此大惊,她才离府几个月而已,祖母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蓝月,祖母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你不要再隐瞒我了,就算你不说,我稍后也会去向别人询问。”
蓝月心中犹豫不决,她明白自己无法一直隐瞒下去。小姐今天回来,显然是为了明天参加表小姐的婚礼。
可是表小姐已经离世,婚礼又怎么可能如约举行呢?
这个消息,若是今天不告诉她,等到明天,小姐也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正在蓝月左右为难之际,床上的老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呢喃。
“慕笙……慕笙……”
在梦中,老夫人不停地呼唤着云慕笙的名字,她的声音充满了思念和痛苦,甚至眼角开始泛起泪花。
这种情景,让顾望舒意识到祖母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想念表姐,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顾望舒紧紧地盯着蓝月,语气焦急地问道:“表姐怎么了?”
蓝月咬了咬牙,在顾望舒逼视的目光下,重重叹了口气。
“表小姐......她......去世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顾望舒劈的呆愣在原地。
表姐去世了?
简直胡说八道。
表姐年纪轻轻,身在永安城,怎么可能突然去世?
“你可不要骗我。”
蓝月听后,急忙以帕拭泪道:“小姐,我对您是实言相告,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表小姐前几日在城外被炸死,炸的尸骨无存。”
顾望舒闻听此言,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一片天旋地转。
“不可能,表姐温柔善良,怎么会被炸死。”
蓝月再次抹了把泪,哽咽道:
“傅守城没死,他提前在城外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数不尽的爆竹,爆竹上还盖了一层淋过油的枯草,一时难以察觉,他绑架了表小姐,本是想要让表小姐亲眼看着陈侯爷被炸死,却没想到表小姐为了救侯爷,挣脱了绳索,跑到爆炸点......”
说道这里,蓝月再也说不下去。
顾望舒听完之后,气血上涌。
傅守城居然没死?
而且还利用她和赫连桓曾经对付过他的招数,用来对付陈最和表姐。
如果他们当初杀了傅守城,表姐就不会死了。
是她害死了表姐。
短短时日,她接连失去两位亲人,本就一直郁结于心,又听到了云慕笙惨死的消息。
顾望舒再是坚强,在这一刻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一口血喷出,顿时失去了意识。
蓝月见状,大惊失色,惊叫着用力搂住顾望舒下滑的身躯。
她的惊呼声,如惊扰了晨梦的幽鸟,瞬间惊醒了阖目的老夫人。
老夫人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一眼便望见了顾望舒满身满脸血污、几近惨白的脸颊。
“小舒,祖母的宝贝孙女啊,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沙哑而关切的声音在卧房内回荡,她用力支撑着身体,试图挣扎着坐起,然而却脆弱如风中的落叶,再次摔倒在床上。
云慕笙的骤然逝世与顾望舒的凄惨状况,如同一把利刃同时刺入老夫人的心头,将她的心搅得翻江倒海。
那无法承受的打击,使老夫人瞬息间耗尽了所有力气,再度昏厥过去。
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
老大夫的脚步尚未迈出府门,便被紧急召回,为顾老夫人和顾望舒诊治。
顾望舒的二伯、母亲和大嫂等人全都来了,大家担忧的看着她和老夫人。
顾望舒那全身浸染鲜血的惨象,让见到的人无不心惊肉跳,她的母亲更是无法忍住泪水的涌动。
自从顾望舒及笄,她在外面东北西走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要多。
她只是个弱女子,却承担起了家国重任。
做母亲的看着又心疼又无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在她的女儿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没等见到她,她就因慕笙的离世口吐鲜血,这不得不让她担忧,女儿是不是受了内伤。
顾望舒没有受内伤,但是却受了心伤。
在泰苍关与战苍雪那一战遇到了艰难险阻。
战苍雪领兵作战的才能举世无双,相当于陈最擅长宫心计的能力。
这样强大的对手,赫连国想要打败他,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顾望舒和赫连桓不会贸然行事,争取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而助攻他们取得胜利的关键就是孟滢。
顾望舒既想大获全胜,又想要将孟滢安全无恙的带回将军府。
可美好的想象终究是幻想。
孟滢主动放弃了自己,为了赫连大业,为了顾家安康。
顾望舒在泰苍关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又听说云慕笙表姐被活活炸死,炸死表姐的办法曾经是她和二殿下用来对付敌人的,这如何让她接受的了。
双重打击之下,顾望舒郁结于心,一时气血上涌,便吐出血来。
老大夫把着她的脉,面色凝重。
一会儿,他又去给老夫人诊脉,老夫人的情况比顾望舒还要严重些。
本就岁数大了,经受不了云慕笙亡故的消息,又看到最疼爱的孙女吐血,她的心里像是赌了一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整张脸都呈现出青色。
大夫不住的摇头叹息。
顾乘风见状,就知道情况不妙。
他忙问:“大夫,我的母亲和侄女病情如何?”
“哎!老夫人现在的脉象比刚才更加虚弱,已是心病,吃药的作用不大,只有老夫人自己能够看开,才能彻底好转,若长期心思郁结,怕是......唉......”
怕是什么不需要多说大家也清楚。
顾老夫人年岁已高,如何能承受的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老大夫又看向顾望舒:
“顾小姐虽然吐血,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痊愈。”
“老夫开几副安神的发方子,但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要想彻底好转,切不可再大喜大悲。”
老大夫沉吟着,一边挥毫泼墨地写下药方,一边低声絮叨着注意事项。
等老大夫走后,顾家人全都面露愁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和不知所措。
再多宽慰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斯人已逝,再也不会回来,这是人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顾乘风等人一直守在顾望舒和老夫人身边。
顾望舒醒来时,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见她醒来,顾乘风等人忙关切的问她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等等。
顾望舒摇头。
所有人都自动回避着云慕笙的问题。
顾望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垂眸掩盖住眸子中的无助。
“我有些累,先回房了。”
她从软塌上站起身,心口钻心的疼,疼到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唇瓣褪去血色,四肢百骸都仿佛不是在自己的。
她似乎对此毫无感知,只是对着众人微微笑了笑,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慈静堂。
看着她那日渐消瘦,孤独落寞的背影,仿佛她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从慈静堂出来,顾望舒犹如游魂般走向自己的院落。
阵阵寒风透过薄衣侵入肌肤,她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
不知不觉间,顾望舒已经走到了孟滢的静雅苑。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越是靠近静雅苑,她的泪水就越聚越多,直到看到了静雅苑紧闭的院门,悲痛的情绪突然决堤,顾望舒无声的恸哭。
重生那日她发誓要保护好顾家保护好赫连,将至亲之人护在身后。
可她保住了赫连,保住了顾家,却唯独没能将所有的亲人全都护在羽翼下。
静雅苑的门如血般猩红,那抹色彩太过刺眼,如同揭开她心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让她再度痛彻心扉,体无完肤,无处遁形。
顾望舒双手撑在门上,无声地哭泣,泪水像暴雨般倾泻而下,却不敢让哭声逸出喉咙。
哪怕已经伤心到无法自已,她却还是担心亲人发现后为她担忧。
顾望舒推开院门,走进去。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孟滢离开了两年,而静雅苑却一点都没有破败之相。
这里就像孟滢还在时那样,干净整洁,只是缺乏了人气。
她步履未停,心绪难平,如泣的泪痕从眼角滑落。
她推开寝室的房门,寒冷的空气仿佛携带着尖锐的箭矢,迎面扑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哆嗦,好似进入的不是寝室,而是地窖。
顾望舒在房间里环视一周,室内陈设简朴,却无处不流露出古老的韵味。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房间的火炕上。
这是她特意命人为孟滢造出来的。
孟滢说有了火炕,她的双腿就不疼了,可她终究是落下了腿疾。
顾望舒躺在炕上。
火炕一点温度都没有,就如同她此刻心一般,透着刺骨的冰凉。
失去了主人,火炕再也没有用武之地。
泪水已经流尽,顾望舒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双眸一点神采都没有。
迷蒙中,她似乎看到了孟滢。
她穿着一袭粉色的曲裾,那端庄温婉的笑容依旧,对着顾望舒亲切地笑着。
她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那糖葫芦鲜红欲滴,对她说:
“小舒,吃糖葫芦了,你五个,我五个,凑在一起正好是十全十美。”
顾望舒向前伸出的手,本欲把握住那红彤彤的糖葫芦,然而在指尖触到那甜美的瞬间,她却突然穿越了时空的壁垒,抓了个空。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继而是深深的痛苦。
那只向前伸出的手,慢慢地、无奈地垂下,像是被霜雪打落的绿叶,尽显凄凉。
“你不是说两个五福临门加在一起才算十全十美吗?你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算十全十美。”
顾望舒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孟滢将剑架在脖子上的情景。
她逼迫战苍雪说:“放了小舒,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她毅然决然地以自身安危逼迫战苍雪放人。
战苍雪在无奈之下,只能让步,放了她。
孟滢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却也带着决绝的神情向她喊道:“小舒,快跑。”
她跑啊,跑啊,跑了很远,一直跑到赫连桓身边。
突然间,万箭齐发,箭矢划破空气,从她的身侧飞过,那一刹那的冷冽让她心生恐惧。
她回头望去,战苍雪单膝跪地,他的身躯上插满了箭矢,至死都保持着挺直的腰身,不屈不挠。
孟滢笑看着她,微风轻轻吹过她的衣角。
“小舒,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轻轻地说。
“等我死了,把我和将军的骨灰撒在泰苍关可好?这里是他誓死都要保卫的地方,我要陪着他,不能回赫连了,但我可以在泰苍关默默守望着。”
“我相信有你在,赫连国一定会越来越强大,小舒你一定要好好的。”
血液喷出,染红了她的眼睛。
顾望舒的唇角再次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是要把孟滢带回来的,可孟滢却选择了死,到死都要陪着战苍雪。
孟滢对得起顾家,对得起赫连,却唯独对不起战苍雪。
在生之泥沼中,她身不由己,犹如浮萍在洪流中挣扎。
唯有死时能够做主,她义无反顾的选择去死,去
“我再也没有表姐了。”顾望舒淡淡的说。
孟滢和云慕笙两位表姐,全都死了。
她们的死,像是两把利刃,一把插在她的心上,一把插在她的灵魂深处。
顾望舒用衣袖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迹,想要将口中的血全部吞咽下去,却不想血又从鼻子里流淌出来。
她匆忙地擦拭,一次又一次,擦的到处都是血,才将血擦净,而她的衣袖也早就面目全非。
从炕上起身,顾望舒毫不迟疑地走向房门,将所有的痛苦与狼狈都关在身后。
回到沁馨苑,秋池看着她那凄凉而狼狈的模样,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小姐,惹小姐伤心。
她默默的为顾望舒脱掉外衣,并服侍她洗漱,将脸上手上的血全部洗净。
顾望舒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人,任由秋池摆弄,最后在秋池的搀扶下上了床。
她的双眸中,空洞而沉默,倒映着无尽的哀伤。
她躺在床上,失神地凝视着床顶,脑海中孟滢自刎时的场景与云慕笙被炸的粉身碎骨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在她思绪中循环播放。
她试图将这些痛苦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然而却发现自己无力为力。
秋池见她如此,心疼的别开眼睛不再去看。
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小姐您还没有用晚膳,奴婢这就给你端过来吧?”
“不必,我不饿。”
秋池轻咬着唇瓣,迟疑片刻后,柔声对顾望舒道:“小姐,我给您熬了药,等会儿您把药喝了吧?”
顾望舒听后,沉吟片刻,才低低应了声:“……好……”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
在这一个时辰里。
顾望舒的母亲陆芸香来过沁馨苑看她。
陆芸香坐在顾望舒床边,握住她手,眼眶微湿道:“小舒,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人死不能复生,慕笙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
顾望舒呆呆的,闻言只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