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风折煞人,绿波皱桑梓(1 / 2)
崇山,在整座句洲的最中央。
如果没有那根通了天的柱子,还有那条肆无忌惮的天来之水,倒也是个披云望月,试摘星辰的好去处。
山腰那头还有个羽神宫,宫主圣人坐镇于此。当年大宋兵败垂成,众人都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那位圣人背负青光,在临渊丢下了一块百尺高的石碑。
那天,临渊城内外所有人、妖,心中都响起了一个声音,空灵而又深刻:“界碑所落,宋焕边境。”
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上到一掌拍死大宋神威将军的欢烨,下到执金戈披藤甲即将越过城头的兵卒。
天空之上,那团青光如同第二轮太阳,将战场硝烟尽数驱散。
后来才有了,退避三舍,临渊之盟。
不过十年一度的临渊演武,让大焕的铁蹄又向前践踏了一舍有半,也就是四十五里。
明年是第二次,所以临着边境的曲县两个父母官,早早改换门庭的改换门庭,整理行李的整理行李。
“小哥,你就送我一块罢,想我老汉儿四处游荡也是不易啊!你家里这么阔,予我一块补丁又如何呢,你说是也不是?”一个老汉语气惨淡。
“不给不给!我家半点不阔!”青发少年满脸嫌弃,语气颇为不耐烦,但也没有强行赶老人走,只是自顾自地沿着石阶往上走,转眼间便登上了数十级台阶。
他身穿云萝青衣,腰间配着一块青葱翡翠,刻着一只飞腾在云雾之中的青鸾神鸟。
老汉蓬头垢面,下巴上的胡子近乎打结在了一起,穿着身满是补丁的破烂衣服,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麻袋,手里拿着把黑铁剪刀。
不过有意思的是,老人和少年的距离一直保持着半个台阶,从未变过。
青发少年眼见都能瞧见山头的宫殿了,便无奈地停下脚步。
身后紧跟着的老人,却是一个没刹住,一屁股坐在了少年跟前的台阶之上。
“我说老林头,你饿不饿,干脆我请你吃顿饭,你放过我如何?”少年满眼无奈,眼前这老头打也打不得,说了也装聋。
谁料老头眼睛一亮,接着拨开挡在眼前的杂乱头发,嘿嘿一笑,“崇公子啊,你说老汉我,也粗茶淡饭吃惯了,你那精粮细面的,吃了指不得闹肚子。再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那我若是后头吃不上你家饭了,别家的又瞧不上,活活饿死老汉我,公子岂不是多了一桩因果?”
少年浓眉青眉倒竖,骂道:“你个老东西,怎的,还想赖在我家不走了?”
老人却是半点儿不怕,低头在破麻袋里翻找了一番,掏出一根银针,和一卷白线,往少年身前递了递,“崇公子你可莫要这么说,比年纪,莫说我那早就驾崩了的父皇,就算是我家老祖高祖皇帝来了,那也得喊你一声前辈呢。老汉我也自然不是要舍了脸皮不要,赖在你家宫里,就是想向公子讨要一块儿闲置布料罢了。”
少年仰天长叹,以手扶额,“真是怕了你了,我他娘的这么多年,那个神洲姓风的我都不怕,今儿个遇着你,真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料少年却没有等到回话,望向老人时,老人正笑眯眯地盯着山下某处密林方向,手中针线也早已收了起来。
少年打趣道:“嘿哟,你都丢了偌大的王朝这么些年了,怎的,说好的‘尘缘有尽我愿无穷’的呢?我看你看的倒是真切啊?”
老人嘿嘿一笑,便正起身子,挠了挠脖颈,捏住一只跳蚤,捏得劈啪作响。
“你说中神洲的那位,也是好兴致,让这家伙来打杀小林寻。”
“你别说,林家窝囊了这么多年,也算出了个能扛事儿的了。能不能抓住,就看那几个天天喊着要光复大宋的眼光了。”
老人笑容依旧,却轻轻摇了摇头,惋惜道:“难说,我这个玄玄玄孙子,命不在此。”
青发少年也顺着老人的浑浊鲜有亮光的视线望去,一双色若青玉的瞳孔里,映出了远处一道暗紫色的电光。
……
“别装了,起来。”
林寻置若罔闻,仍是双目紧闭,努力不转溜半点。呼吸虚弱无比,气若游丝。
麻衣男人眉头微皱,指尖轻动。
一道暗紫色电光从指尖流出,如同一条纤细小蛇一般,弯弯绕绕迅速游动到林寻身边,冲着他的中指就是一口。
“哎哟!”林寻大叫着坐起来,抓着那被电了的手,鼓起两颊吹着气。
接着心头一紧,左手金光一点,拍向地面。林寻整个人向后腾空,一个华丽的空翻平稳落地。
还没站稳,一道紫雷便猝然落下。原来坐着的地方,被炸得焦糊黢黑。
“你若要杀我,为何不直接在望月峰动手?”林寻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袖中已经符箓满乾坤,一沓子接着一沓子了,“能一剑接连破开护城护山两道结界,白芥观主又远在千里之外,没人能拦得住你,除了那位羽神宫宫主。”
其实白芥在望月峰也没用,毕竟护山大阵,好歹也是白芥亲手布下的。单论林寻看到的那一剑,快如闪电,顷刻而至,比他的念头慢不了几分,白芥的风卷云舒之术,恐怕真不一定挡得住。
至于羽神宫宫主,林寻对这个是完全不了解。羽神宫似乎是一个禁忌,到现在也没见几个人敢提一嘴,他只知道,是那个狗娘贼风承宇一手创办的。这么想来,好像羽神宫非但不会帮自己,不在这大哥后头摇旗呐喊,已经算好的了。
天地自然,向来平衡。剑修难练,世间罕见,自然杀力无双。也正因为杀力无双,故而天赋、心性、财力、机遇缺一不可。
一剑破万法,乃是剑修的最大特点,也是他们的毕生追求。任你防御再高,身形虚无,我照样一剑了事。
林寻不是剑修,林清渠也不是,但他不觉得自己弱多少了。
麻衣男人冷眼看着林寻,“你林寻自然得死,但不该这么早。我也不欺负你,我只对你出剑九次剑,这次三剑,明年九月初九三剑,后年二月二还有三剑。我会以开脉境、真观境和泰定境斩你,你若皆能不死,我便不再追杀你。”
林寻满脸困惑,剑修脾气都这样色的?不周天的剑修,心气这么高的吗?
“要不,你干脆今儿个一起砍了算了?我好让我那无常兄弟,早早过来收拾收拾。”林寻本来还想说干脆去那崇山,把那个宫主也喊来,一起砍,一了百了。但是林寻觉得,做人还是得留一线的,万一给自己元神也砍掉了咋办?
麻衣男子嗤笑道:“要不是你那丁点可怜的家国情怀,你如今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接着他便手掌虚握,一道紫色剑气逐渐凝实,化作一把三尺剑,不时还有几丝雷电噼啪作响。
林寻赶忙伸手道:“慢着慢着,能不能先容贫道准备准备?”
麻衣男人置若罔闻,浑身气息收敛,直到林寻能勉强观察到开脉境的光晕,但是仍旧完全看不出是人是鬼。
行嘛行嘛,天地造化就看这一剑了嘛。
林寻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手中动作却是没有丝毫懈怠。
一剑挥出。
紫色的剑气,气息收敛,甚至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天地异象。
但林寻却心中惊愕,寻常开脉境剑修,剑气所过之处,席卷天地气机,那是常事。像刘洞元这样的先天剑胚,剑气低敛,却更加凝实,威力实则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