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双直娘贼（1 / 2）
林清渠，表字季洛，姑苏人士，乃全真门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道士。
昨夜黑无常灵音传书，说他已经功德圆满，速往酆都入地府。
古稀之年少年相，悠悠缓缓跨山涧，左手绕着一柄拂尘，不过上面只有零星几根银色毛。凤眸含笑，一对琥珀色瞳孔看着比身后的夕阳还要夺目。忽然，他顿了顿步伐。少年微敛鸦羽，睨着笑眼，一瞬间，天地光晕似只集于他一人。
他继续阔步前行，“破木棍”却指转了半圈。
抬眼瞧了一眼日头，结果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黑云翻墨，耀眼的阳光被遮蔽，不出一刻，全然暗了下来，只有挤出一缕缕微光，若隐若现。
他眼中闪过一缕金光，随即纵身一跃，落在一处青石台上，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气势汹汹。
林清渠叼起一根顺手拔的狗尾巴草，缓缓坐下。
他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滚滚乌云，喃喃道：“嘿哟，终于来了，块儿大就是慢。”
又是那条像龙但就是不长角的长虫。
前些日子，这妖物就因为有人说他不像龙，结果就发癫嚷嚷着屠城，林清渠就给这长虫斩了，留了一句“你跟龙差远了”。如今不知去哪晃悠了一圈，满身鬼气成了一头鬼物。
……
“林清渠，吾，如今可像龙否？”
漆黑的夜幕之上，一团紫黑的火焰在徐徐摇晃着。火焰中心还悬浮着一个黑影，高三米有余，上身仅挂着几根粗布条，纵使浑身被乌黑的鳞片覆盖，也能看到身上虬结的肌肉，一头银发，额前两处稍稍突起，一对黑色的角状虚影若隐若现，两个乌黑的眸子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诡异凄寒。
“一条无角螭天天逮着人就问自己像不像龙。”青台之上，林清渠散坐着，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在疯狂摇晃，他拨了拨脑后的桃木簪子，粗布青衣贴着身子摇摆着，宽长的袖口被呼啸的狂风扯得猎猎作响，“你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为了化龙走鬼道，指不定派哪条小龙给你砍了。”
“翁——”紫光乍现，黑影举爪，往身前一送，一道火柱从掌心喷涌而出，向着林清渠直冲而去。随即，炸出一阵浑厚的破空声，小丘大小的青石台顿时灰飞烟灭，扬起滚滚黑烟，夹杂着红光泛泛的石子四处横飞，满地狼藉。
“受不了你了，哪条龙跟你一样天天就知道烧烧烧的，螭也没有啊。”
未等烟尘散去，空中的紫火便流星一般冲了下来，托着长长的焰尾。
仿佛一道闷雷一般，原本慢悠悠飘荡的烟尘，被一道爆裂的风扯碎，四散而开，夹带着几棵离着不远的小树一同崩断，咔嚓一声。
坑中金光摇曳，就像黑夜之中的萤火之光，柔和无比，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却无声无息地覆映在这个青衣道人的身上，宛转延绵。
林清渠左手护在额前，托着那个比自己大两倍的拳头。覆盖的鳞片上，还泛着高温之后的余光。
“魑离，你知不道……”林清渠五指微曲，金光流转，化作巨掌一把抓住拳头，轻轻一收，“贫道现在，有要务在身呐。”横向一推，随着金光又凝实了几分，挥舞而出。小山一般的魑离，像甩小石子一样被甩了出去。
深深陷在百米之外的石壁之中。
口中黑气向外翻涌而出，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不时便又充斥了全身。伴着延绵的低吼，慢慢将身子从石头里拔了出来，恨恨的盯着林清渠：“道士……杀了汝……吾……可成龙！”
林清渠鼻息轻呼，目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螭妖，或者说鬼螭。身形稍斜，脚尖轻点，百米之外转瞬即至。
疯了魔的魑离一怔，一根狗尾巴草点在他的额头，随后掸灰一般轻拂两下，听见一句“这般重的鬼气。等你爹抽去你的筋，连小龙人儿都做不成了。”先是额头，再是全身，刚刚气势汹汹的黑烟就像受惊的小兔四散奔逃，很快就无影无踪。
待他回过神来，怒吼一声，一拳裹挟着浓郁的鬼气，向林清渠横扫而去。
执迷不悟。
林清渠左手掐诀，顺势搓捻，掌心处闪过一道电光，骤然炸开，纯白的电光托于手掌，噼啪作响，不时还闪过淡淡的紫光。
右手泛金光，卸去拳劲，左掌雷光灿灿，拍在魑离面门之上。霎时间，白光乍闪，魑离直接砸穿了身后的岩壁，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以一道完美的弧线遥遥坠去。
没有望着魑离坠落之处的扬尘，林清渠站在原地，低着头，脸色微变，望着掌中的雷光，白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渐渐地，化作一团小电花，随后轻轻的“嘣”了一声消散了。
林清渠眉头紧锁，掌心出现了一点红印。
他还想再运气，唤雷，但终究只能搓出一点火花，而那道血印分化出一条血线顺着静脉蔓延了两寸。
猛地抬头，半空中赫然悬浮着一颗血球，周围还萦绕着隐隐约约的血线。
“啵。”
好像泡沫一样，轻轻的一声，炸了开来，四散的血还未来得及坠落，就向四周的天空飞去。漆黑的夜幕，就这样被浸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灵气流转凝滞，一切仿佛变得粘稠不堪。
不知何来的血滴，打在林清渠的覆体金光之上，很快就四散渲染开来。一股厚重感陡然袭来，金光不再流动，逐渐凝固，随后嘣然破碎，散做红烟消逝。
“血界？”林清渠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意,“风承宇，你们好一个蛇蛇一窝啊。”
说着，食指中指并起，大拇指搭在两个弯曲的小指指节，手腕下坠，扬起。
一道淡青色的剑气，破空划过。
潇潇青竹洒落叶，玄玄落宇破九天。
“吾道之剑，气由心生，罡从骨来，意自神炼。”
林清渠没有抬头，目光落在五丈之外。
“啪。”半对翅膀砸在了地上，金色和白色的羽毛交相辉映，即使在夜幕之中也会不时流过诡异的白光。但是并没有血液的流出，很快羽毛仿佛融化一般，先是沾黏在一起，慢慢的化作一滩血水，接着缓缓升起，向空中飞去。
一只手轻轻接住，血液慢慢干涸融入掌心。
一股低沉的嗓音空中响起：“尔凡人之流，同那青丘之狐，神虫一窝么？”
林清渠眉间不自觉的皱起，抬起头，望向了这个刚刚被自己削去翅膀的玩意儿。
少年模样，黑发瀑布一般垂落，两边眼角各有几片金色和青色的蛇鳞。一对金色的竖瞳戏谑地打量着地面上的林清渠，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蛇牙：“汝等凡虫，倘若真给你见到了九公主，续了前世孽缘，怕是要扰了祖神的无上大业，这可留不得。”
“嘿呀，小册佬，说贫道是虫子，足下何物等流啊？俩带鳞片的长虫，一个嚷嚷着像龙像龙的，一个天天祖神祖神的。”林撇了撇嘴，“还有，什么狗屁孽缘，那小崽子天天吃贫道家鸡就算了，还把拂尘毛都给薅光了，你看看这个杆子都给咬成什么样儿了，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根碧绿如玉的竹竿子，上面满是牙痕，一直往另一只手上轻轻拍打着。
风承宇冷哼一声，依旧死死盯着林清渠，“孬种道士，反了道门规矩，大道崩殂，一辈子都卡在天枢境，大道永生无望。”眼角鳞片深处几滴血，随机消散无影无踪，“最后连刘混康的仇都报不了，真是贻笑大方啊，林清渠。”
话语间，林清渠脚下红光乍现，几滴血迅化作一道阵法，转瞬之间蔓延到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