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2 / 2)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清晨天蒙蒙亮时,把自己硬是从榻上架起来好一顿稀罕的父亲,在带上金面具出门后,再也回不来了。
部落渐渐被甩在后面,已经快要看不到最后一点树影。术青留在部落,她不能逃,也无处可逃。可她的小荆玄,她拿出竹青,开始在屋里地上画繁复的咒文。她不能让她成为砧上鱼肉。
术青烧掉最后一个荆玄平日的玩具,作为蚩尤部落长老唯一的嫡系,荆玄胎里带病,出生就身体不好,无力跟着蚩尤习一身武法,术青没什么办法——这是天道对她妄改天机的惩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荆玄的存在在部落外一直没什么人知道。
画完咒文,她从外面抱起一个草席——那是下仆在部落外拾到的无名小童尸体,想必是饿死的。
“小轶!”荆玄叫道,“不要再进秦岭了!”她刚刚看部落出了神,回过头来,发现小轶居然又跑到太华山脚下。她揪住小轶两只黑黑的耳朵,“往南面走,去找舅舅,舅舅给你准备了嫩笋子!”
小食铁兽呜呜叫了两声,它被荆玄宠惯了,有时候偏偏喜欢和她对着干闹着玩。小轶是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关头的,荆玄也不知道,她此时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到了太华,小轶甩甩头,把荆玄摇了下来,
“哎呦”一声,荆玄摔在软软的草地上,不疼,她跳起来,拍拍屁股,从旁边拽起两朵花,“好吧,若若哥哥念叨东星草很久了,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她在小轶头上狠狠薅了两把,小轶顺从地顶顶她的手,一人一兽进了山。
灰烬飘过,西北边的部落燃起了黑烟。
太华山里常年郁郁葱葱,从不下雪的地方,古树野蛮生长,叶蔓缠绕,仅有丝丝日光透出来。
东星草,只长在太桦的东面日光照到的地方距离树根不足三寸处,因此,只有在日头还未高悬,用阿娘的话说就是,她占卜的文香燃烧刚刚过半时,才能找到的那颗独生独长的嫩绿小芽才是。
嘿,找到了!荆玄拾起根小树枝,哼哧哼哧开始刨土。一旁小轶嘎吱嘎吱啃着笋头。
“听说北边黄河来了别的部落,”荆玄见刨得差不多了,扔了小树枝,用手小心翼翼地将东星草连着根上的小土块托起来,包进准备好的兔皮子里,“叔祖说他们都穿着有颜色的树皮呢!不像我们,只有兽皮,还都土黄土黄的。”
荆玄从小就是话痨,因为术青不爱说话,她在母亲身边呆惯了,都是她说的多。
此时絮絮叨叨和小轶说着话。
小轶是阿父那头啮铁兽的崽子,自然也继承了母亲的野性,荆玄没听到和从前一样的呜呜的回应,疑惑地回头,却发现小轶已经退到了她身边,荆玄抬头看去,一个人型生物靠在一边的树下。
她走过去,那人生得修长,就是脸上沾满了污垢,红的黑的混在一起,看不清眼睛鼻子。她靠近嗅嗅,呀,一股血的铁锈味。
她忙退开几步,这味直顶鼻子,末了,她又担忧地望了过去,这人身上的血味这么浓,身上一定受伤了吧,还不轻。她鼓鼓腮帮,阿父每回从外面回来,母亲都会里里外外给他仔仔细细瞧个遍,指甲盖大小的伤都不放过。阿姆的原话是,受的伤再小,也得收拾好,若是留了毒在身体里,日后发作,好不麻烦。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兔子皮。
东星草就是拿来治伤的…
算了,反正若若哥哥拿去捣鼓也从来没弄出什么好玩的来!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弯弯唇,翻出皮包,在那青年身边蹲下,把东星草根上的土搓没了,就要往他身上贴,不过,这草要怎么用啊?
荆玄又蹲下去,支起肉肉的脸蛋,犯了难,她只知道东星草有用,也看过母亲把绿绿的东西往阿父身上糊,可,东星草摘下来离了土就会很快发干,变脆,就这一会儿,已经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