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太宰治只觉得无趣。

被剧透的人生全然没什么可期待的，“未来”的可知使得人生一眼望得到底，他厌恶着这个锈迹斑驳、时刻扼住他呼吸的世界。

这双眼睛能看见的，并非所谓现世美好，而是淤泥一角的黑暗，人性的不堪。

生存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死亡也不过尔尔。

那么，他还有必要活着吗？

太宰治无法拯救自己，他无法同内心和解，转而爱上这个世界。

但是，在发现全部可能世界中，毫无例外都早早逝去的红发男子后，他的内心有了一个决定——

救下织田作之助，让他实现创作小说的梦想。

听说过盒子里的猫吗？

世界分裂成多种可能，而对于那个活猫的宇宙来说，猫便是活着的，对于死猫的宇宙来说，猫咪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其他世界中的织田作之助早已死去，可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还没有走到结局。

说不定，这个世界正是织田作之助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分支呢？

太宰治似乎察觉不到，他把使得自己明白生存到底有何意义，又是为何选择死亡，从而拯救自我，但终究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的救赎情结，转移到了织田作之助身上。

他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把其他世界里“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的情感，移情在本世界的红发青年上，还是在暗暗渴求些什么可笑的东西。

那或许是太宰治畏惧、疏离的可怕词语。

为了打造所谓织田作之助活着创作小说的完美世界，鸢眸青年费尽心血进行了一系列布置，成为了Mafia的首领，把Port Mafia打造成了伫立在横滨的巨兽，哪怕是政府也管制不到它。

仿佛有许多人围绕在他身侧，花团锦簇，然而一切皆为虚无。

正是因为清醒着，痛苦着知道未来的模样，太宰治与其他人之间划分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无法翻越，无法靠近。

——甚至连其他世界里，依靠惊人直觉和天然个性，如推土机般一路狂飙，用自己的死亡狠狠推倒每个“太宰治”心门的织田作之助，都吝啬于给予他半分温暖。

注视着拿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红发男子，太宰治竟然生出一丝被熟悉的、信赖的人所背叛的委屈。

明明他清楚知道，织田作之助如今会有如此反应，就是由于太宰治当初为了不让他加入黑手党，特意安排的某个事件，令他产生了厌恶之情。

……为何还会感到难以置信？

他早该明白的。

忍耐，忍耐。

幸运的是，当下，他就差最后一步了。

毫不留恋地抬脚走去，直到大楼的边缘，无视身后那孩子颤抖的声音——尽管此时此刻，他难得有那么几分愧疚。

太宰治清楚，他是黑暗中腐烂的果实，但中岛敦不是，他并不适合黑暗，是他强行拉他到黑暗这边的。

对不起啦，要麻烦你为我这样的烂人伤心一回呢，敦。

干脆利落地转身，太宰治脸上浮现虚无缥缈的笑容。

那是他期许已久的亡者世界，谁都无法将他唤回的另一侧。

拜托了，请让我长长久久地安眠下去，离开这个腐朽世界吧。

抱着这样的心愿，太宰治像一只折翼的黑鸟，飞速降落——

陷入了黑暗当中。

***

织田作之助接到了国木田独步的来电，对方以狼狈的口吻，近乎崩溃的语气，委托他一定要抓住半途翘班，把一切工作推给他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不是傻子，他能判断出来太宰治又欺负搭档了。

回头还是让太宰和国木田君好好相处吧，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磨耗啊。

红发青年脑海里出现了如果说出口，当事两人都会强烈抗拒的感慨。

织田作之助自然答应了国木田独步的请求，哪怕此时他手里提着为了准备今晚晚餐而进行大采购，装得满满的购物袋。

对于太宰治的去处，他心中大抵有个猜测。

翻找了几个对方经常关顾的横滨自杀圣地，什么隔壁街道特别高大的歪脖子树，什么侦探社宿舍下方的废弃铁桶等等，都没有找到鸢眸青年的身影，织田作之助很快便排除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地点了。

鹤见川。

那条河流也是倍受太宰治欢迎的宠儿，只要在出水口蹲好，做足捕捞准备，便能收获一只鹤见川限定漂浮物。

织田作之助也确实成功抓到了太宰治。

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怎么奇怪。

湿哒哒地向下狂掉水的黑色风衣，挂在脖子上，险些成为窒息危险品的红色围巾，许久没有出场的，缠住眼睛的绷带，以及大幅度缩水的年龄。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思。

嗯，这是不是太宰玩手游时经常说的那个词。

——他换了一身新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