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2 / 2)
“真的不能和我说吗?”
席舟将温随带进自己怀抱,宽大的手掌轻轻摩挲他耳后的皮肤,帮他放松下来。
然后手指缓缓移到前面,在颌线处辗转。
温随感觉下巴被微微抬起来,席舟指尖湿润润的,他闭了闭眼,“回去吧,我累了。”
他没看席舟,暖融融的呼吸在近处停下,过了几秒才听他道,“好,我们回去。”
他再次被席舟背起来,这个脊背那么宽,好像能将所有委屈、心酸和沉重都压在上面,可是不能。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什么都别想了,我也不问了。”
席舟温柔的嗓音像自胸腔传导过来。
“以后的事情我们慢慢说。”
可是,没有以后了。
再多不舍也有放手那天,不如趁现在……温随将苦涩咽回心底,同时做下决定。
本想着奥运会之后,他离开,对谁都不要有影响。
届时,现在的温随再度“失忆”,原本的温随悄然回归,什么都不会改变。
而席舟的梦想也实现了,他一定很开心。
自己那时候功成身退,了无牵挂,早死之人白赚阳世六年时光,该满足了。
可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他越来越不满足。
从在婚礼看到穿伴郎服的席舟开始,看到那么多人替他征婚,为他操心终身大事,他那么优秀那么好,大家都希望拥有匹配的归宿。
一想到将来席舟身边会站着一位像伴娘那样美丽的女孩,他的温柔都会尽数转移给她,他们将拥有长久的数十年相守,还会共同孕育可爱的孩子,他就……
在那个被人声鼎沸和满堂华彩遗忘的角落,温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怕的私心。
他竟然想要独占席舟对他的好。
是的,温随知道席舟对他好,在他帮他克服黄心病、手把手引他射箭那回,他眼里不再只盯着射箭,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了。
他们之间只剩一层若有若无的窗户纸,是温随不愿挑明,只要不挑明,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以后自己走了,也不至于……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可是今天所有努力和坚持都白费,他到底还是没能敌过那点自私的贪念。
山脚下,车子表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席舟在暖车,看向身边歪着头望向车窗外的温随。
“累的话睡会儿吧。”
温随手指缩在口袋里,摸了摸手机,闭上眼假寐。
两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小区停车场,温随从车里出来,却站在车边没动。
他低着头,“我不跟你上楼了,我想……回家去了。”
席舟怔了怔,重又解锁车,“我送你。”
“不用,我打了车,在外面。”温随往后退两步,“你送我其实一直都不近,不用再那么麻烦了。”
席舟攥紧手中的车钥匙,“小随,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逼你,我真的……”
“别说,”温随道,“现在别说。”
说了,也许他就舍不得走了。
直到现在,席舟还是这么温柔,永远在替他着想,甚至为他荒唐而不负责任的行为找借口。
温随上了车,司机师傅向他问好,核对手机和目的地,“您是去机场吗?”
“对,走吧。”
后视镜里,席舟远远望着他的身影萧瑟得像一片落叶,温随强迫自己不去看,却根本抑制不住。
一直到看不见,温随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舌尖都是那种又腥又涩的味道。
“席舟,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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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温随已身在首城,眼前是年节将至也依旧繁华的核心区。
他抬头望向“东阳心理咨询研究中心”的招牌,出租车在身后开走,带起一阵风,温随暗暗握了握拳,向前走去。
心底那个声音又在警告他——不要去,去了你就会被迫离开,彻底消失!
这个声音从得到名片那天为起始,由模糊到清晰,在内心某个黑暗深处响过一遍又一遍。
正因为这个声音,温随才觉得韩崇巍就是那个令他穿越的神秘力量,想要拖延与他见面的时间,贪得最后那三年。
可到现在,没办法再等了。
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搞砸了事情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再不明不白继续利用席舟对他的好,吊着他,那样简直太卑鄙了。
无论如何必须弄清楚一切,真相再怎样都得承受,这是他该承受的。
“你好,是温随先生吗?韩教授在里面的VIP贵宾室等您,直走第二间就是。”
前台助理微笑地对温随点了点头。
温随走到门口,垂眸看向手机。
聊天框里,是刚刚在飞机上席舟给他发的信息,信号原因他没看到,估计席舟已经问了温从简和梁舒,所以没再发第二条。
温随手指落在自己早已编辑好的离线信息上。
[席舟,如果我没再找你,你也不要再找我了,就当做了一场梦,我欠你。
不要质问那个忘了你的温随,也不要试图找回他的记忆,那个温随是无辜的,你也是。
抱歉对你来说这很残忍,但是席舟,我真的喜欢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开始吧。]
设置了定时发送,三天后发出信息,然后本地删除。
做完这些,温随便不再犹豫,推门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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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寒假,早上那会儿不堵车,温随差不多一个小时应该能到家?
席舟琢磨着时间发去信息,却没收到回复。
想了想始终不放心,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第六感,他给温随家里打去电话,一开始是温从简接的。
“哦小席啊,小随他……他已经到家了,这会儿正睡觉呢。”
那种古怪的第六感因为温从简的语气而变得愈发显著,这时梁舒接过电话。
“小舟,小随刚突然说要回队里,还叫我们别告诉你,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吵架了?”
温从简和梁舒或许不知道,但席舟很容易就能确定,国家队那边现在已经放假了,根本没有事需要专门赶回去一趟,那明显是个借口。
席舟想再给温随打电话,但意识到他既然要隐瞒,肯定问不出来。
而且他不回信息,应当不是故意不回的,至少也该继续谎称已经到家,不让他起疑……
席舟顿时想到一个可能,温随现在在飞机上?
席舟立刻给打电话给李衍存,“喂李教练,我是席舟,我想问一下温随最近在队里的情况……”
“嗯是,有点担心,他回来了,但是感觉有心事,所以想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
“哦,心理咨询?那位教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您方便发我一个吗?嗯我知道,我不会直接问的。”
席舟挂断电话,边往外走边火速订机票。
直飞首城的下一趟要六小时以后,最快只能选择从省城转机。
买到票,席舟拿了外套顾不上穿就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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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室里,温随坐在韩崇巍对面。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来。”韩崇巍将一杯果汁放在温随面前。
温随看着他,眼里还有戒备。
韩崇巍面带微笑的目光并不躲闪地直视青年的眼睛,“先说说,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想来?”韩崇巍语气是疑问,神情却仿佛早有预料,“你难道不想留下吗?”
“我想,但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留下,过有一天是一天的糊涂日子,那对他不公平。”
韩崇巍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你真的很勇敢,比我以为的还要勇敢。”
温随不想听夸奖,他怕多一分钟就要多一点犹豫,他直接道,“现在您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韩崇巍轻轻将手里的笔放在桌案上,十指交叉,看着温随的目光慎重,眉宇平展,语速也稍稍放慢。
“心理学上有一种病,称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又叫解离症,是指人对自己的身份有多重认知。”
“简单来说,就好像做梦,有时我们可能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有时会自己跟自己讲话,有时会觉得自己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的举动,或者想象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这些现象都是会发生的。”
“正常人和解离症患者的差别只在这些现象出现的频率与严重程度。当梦境里支离破碎又具有一定连续性的片段拼凑到足够完整,以至于在现实中也时时出现,就意味着分离出一个具有自我认知的新身份。”
“两个身份之间可能彼此完全独立,互不共享记忆,也有可能互相交叉,记忆也存在关联,但记忆又可能随着情况变化而变化,比如意识发生融合,当然往反方向,也可能永久分离。”
温随的心头重重一跳,眼睛不可抑制地张大,明亮温暖的咨询室里,他掌心却布满冷汗,“所以您的意思是……?”
“你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人’。”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