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2 / 2)
“古代人的智慧现在看也很值得学习对不对?对于我们来说,射己之鹄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射鹄,而是如何找到己鹄,同学们都还小,以后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每个大目标每个小目标,会一点一滴影响和决定将来的方向,所以找到自己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这话听来很容易,做来却太不易。
温随也想到自己的目标,如今正处在不太明朗的境地。
“舟舟教练,那你的目标是什么呀?”
小孩脆生生的问话将他思绪打断,温随听见席舟轻轻笑了一声,“我啊,大目标不好说,但今天的目标很明确。”
“是什么是什么?”
“当然是……”他还有意吊了吊小同学胃口,停顿过后才不疾不徐地说,“当然是努力让你们在这里的一天过得最开心、最充实。”
这句话引发的欢笑瞬间充满整个教室,连身边的梁舒也跟着笑出了声,温随注意到,她难得这样抒怀。
气氛正活跃,孩子们接连举手,老师也感兴趣地加入提问。
席舟不时解答他们的问题,他的声音低而沉缓,带着温和自如的笑意,那些艰涩难懂的大道理,由他说着便如同娓娓道来。
有些是前面片子里讲到过的,依然会有重复询问,席舟始终不烦不燥,态度一如既往。
温随真的从未见过像他这种人。
休息时间结束后,又开始继续播片子。那些古籍经典温随到底都读过,虽然以这种形式再看一遍也不排斥,但眼睛盯得久了难免有些不适。
他一边听,一边换了个坐姿,抱着手臂往后靠住墙。
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没了意识。
小孩中不知是谁又说了句童言无忌的好笑话,课堂上乐成一片,梁舒笑着朝温随看去,才发觉他竟闭着眼睡着了。
梁舒犹豫是否该叫醒温随,下意识望一眼讲台那边,却见席舟好像对她摇了摇头。
**
席舟安排好回来,温随还靠在墙角,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梁舒。
“小随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离得近了,才发现少年眼下两道细细的青痕,藏在睫毛阴影处,所以不明显。
“是没睡好,应该是摘床了。”梁舒点点头,同学们离开教室那么大动静温随都没醒,可见是真的困。
“那就让他睡吧,”席舟愈发压低声音,“刚十一点半,后面这里也没课,就别叫醒他了,我去给他拿条毯子。”
席舟回来时不仅带了条瑜伽毯,还有个半人高的大靠枕。
他同梁舒两人配合,替温随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靠枕塞在身侧作为支撑。
就这样他也仅仅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醒。
待了一会儿,见人确实睡踏实了,席舟才给轻轻盖上瑜伽毯。
“阿姨,您也辛苦了,先去吃饭吧,我们订的餐刚到,学生和老师都在休息室和大厅,您到办公室和许然一起吃。”
梁舒忙摆手,“我不着急,在这陪小随坐会儿,等等再吃。”
“没关系您先吃,这里有我,”席舟替温随掖了掖毯子,“正好您吃完也去休息,我看您脸色也不太好,二楼还有一个小休息室,里面有沙发可以躺着。”
“我……”梁舒没想到席舟能看出来,喉头哽了一下,“我没事的,你这么忙哪能让你陪着呢?”
“还好,已经过了最忙的时间了,等会儿午餐结束许然也会安排他们午休,到两点半才需要我上课,”席舟笑着调侃,“好歹我们是合伙人,总不能只压榨我一个吧?”
梁舒也有些释然,“说得对,你这孩子好说话,时不时该学着偷偷懒……但是,那你吃饭呢?”
“您尽管好好休息,我不饿,本来也是准备等他们都走了先在这里改课件的,小随应该睡不了多久,这样睡着总归不舒服,最晚十二点半我叫他,我们再一起吃饭。”
梁舒确实身体不大舒坦,等她走后,席舟给郑许然发去信息,又提醒他下午教室要做的器材准备,见温随仍旧没动,便起身走到讲台边。
课堂上发现的问题他都做过笔记,趁热打铁修改课件效率最高。
可手指刚敲出几个字,席舟却突然停住了,键盘的声音虽不算太响,但在空荡的教室里还是显得几分突兀。
席舟抬头看了眼那边的温随,决定还是晚上回家再改。
他关闭电脑,从抽屉里拿出文件夹,走到梁舒刚刚的位置坐下。
翻开夹子里的文件,是前天刚发来的市箭协比赛规程和报名汇总表,席舟边看边时不时停一停,思考的间隙也不忘留意身侧。
隐约有点细微的动静,温随似乎是抬了下手,瑜伽毯滑落半截。席舟正要替他拉好,突然发现对方眉头紧皱,捏着毯子的手于是一顿。
席舟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他,可再一瞧却不对劲,温随双眼紧闭,睫毛不住颤动,唇线向下压着,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小随?”席舟尝试唤了一声。
温随没醒,胸口反倒更加剧烈起伏。
席舟凝目看了两秒,“难道是……做噩梦?”
他将毯子盖在温随肩膀,隔着它先轻轻拍了拍,似乎在尝试,之后就像哄人睡觉那样,一下连着一下,动作缓慢,默默按节奏,反复而持续不断地轻拍。
不知拍了多少下,直到温随重又陷入安稳的睡眠。
听着少年匀长的呼吸,席舟心里终于稍稍安定。可这一放松才觉不妙,刚刚右手拿笔,情急之下用的左手,现在整条左胳膊又酸又疼。
他僵直地坐着,缓了好几秒才能勉强动动手指。
刚要重新看文件,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温随原本放在毯子下的手又露了出来,手指放松地半张开,垂搭在椅子边缘。
刚刚做噩梦时应该是手攥得过紧,掌心还留有被指甲掐出来的红印。
席舟不禁记起第一次见面,温随在外场徒手拉那把练习弓,勾弦的拇指关节被勒出痕迹,他恰好注意到。
之后在室内,温随更是上来便挑中那把最难拉开的弓,还不听劝。
这样一个看似冷漠又孤傲的少年,如今就靠在这儿,比窗外的寂寂秋日还要安静。
分明是风霜不至的年纪,到底为什么,每次遇见他,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都仿佛能从内里读到许多复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