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戒严（1 / 2）
黏附在APA-T3光滑外壳上的污物缓缓滑落进水中，于空旷的下水道里激起一阵阵惹人烦躁的回声。魏晶握住那被汗浸渍了橡胶把手的操纵杆默不作声。
不再受控制？那么在之前乌龙堂一直都在听从着AW公司的命令么？不论是对棚户区居民的拐卖，还是“乌龙糖”的泛滥，都是在AW公司的默许之下进行的吗？那为什么现在他们又要背叛AW公司？这种事情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对被错认为AW公司一方的魏晶贸然出手就意味着这家伙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说不定现在乌龙堂正对AW公司的一举一动都虎视眈眈……
不好！魏晶感觉自己的心都往下一沉，既然乌龙堂跟AW公司现已如此剑拔弩张，那自己这次贸然之举岂不就是一下摸了两只老虎的屁股？不对，那家伙为什么会在水底开着这架APA-3？是为了测试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如何，看他的反应这一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动，魏晶的身后迟早会出现他的增援，而现在无论是这架APA-3还是魏晶的爱机都没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不！他的那番话八成也是为了拖住自己等待增援而说出来的，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停下！
“怎么？被我一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啦？真不愧是AW的孬种……”机身狠狠地震颤了一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克隆机师猛地撞在了舱门上，半天才吐出下半句话来，“只会拿屁股对着别人。”
“别急，”虽然说出这话的魏晶自己也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控制着APA-3全速朝着他记忆里来时的方向行驶让他没法分神，但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一会儿就带你回去打吐真剂，要么你比较喜欢更传统的方式？”
全景头盔显示后方出现了数道雪白的柱状亮光，追兵将至，而且看速度绝不比这台扛着比自机更重的SUPA-Ti的机体来得要慢，这么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别说情报了，连魏晶自己都在劫难逃。
那么要把这架SUPA-Ti丢下来么？魏晶脸上浮现起阵阵阴霾，先不说战术手册上明文规定了克隆机师的成本远远低于机体故此机师不准抛弃机体，违者按临阵脱逃处理，更何况这台SUPA-Ti从根本上来讲甚至不是配发给他的，而是AW凭梦梦一句话借给他使用的，这么丢掉的话恐怕自己今后就得活在AW和乌龙堂的双重追杀下了。
头盔屏幕里那后方的追兵已经展现出的轮廓被汗水蒸腾的雾气模糊，看来它的空调系统也已经失灵，但即便如此魏晶也能从模糊的影像猜出那些家伙距离自己不到二百米了。魏晶扫了一眼这架APA-3弹药满载的显示图标和武器系统的损坏提示，气得牙根痒痒。
又是一阵身处座舱之中都能感受到的强烈震颤，仿佛要将他的眼珠子从眼眶里震出来。缓过气来屏幕上又多出一处受损警告，这次是身后的追兵在开火。这下可不能再拖了，魏晶咬咬牙，瞄准前方黑洞洞的隧道拼命地连续按动显示已损坏的勾索发射按钮，只希望它的受损程度还没有显示出来的那么严重。
“吱嘎————”机体两侧的发射口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大量高压空气从那两个小口倾泻而出，但只有一边发射出了勾索，另一边的则像是一根金属做成的长条气球被吹炸了一样连带着一小片装甲向后飞去。
但仅有这一边足矣，两台机体的重量以及减半的拉力让APA-3不足以像正常状态下那样灵活地腾空，但魏晶开启的是履带式驱动，即便是在这坑坑洼洼的地方也能如履平地，在勾索的拉动下他与追兵瞬间拉开了一百多米的距离，虽然这仍是杯水车薪，但也为他争取了大概半分钟的宝贵时间。
“动啊，该死的，为什么不动了！”魏晶反复扣动着加速按钮，尽管那枚被当作加压器的电池已经自动卸下，但剩下的电池组仍亟待冷却，因此那两门唬人的辐射推进器也无法启动。他不禁恨恨地想，究竟是哪个畜生设计出攻城锤这么有去无回的功能？
魏晶一路飞驰到了勾索的前端，锐利的黑色勾爪从墙上脱落，在纤维束的拉扯下被拖拽在APA-3的身后与地面摩擦，不时溅起点点火花。传感器将这个声音也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魏晶耳旁，这叮叮当当在他听来有如芒刺在背。
幸运带来的喘息之机并没能持续多久，这拉开的一百余米很快便被魏晶与追兵间的速度差所抹去，留下的只有让人绝望的缓慢迫近。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魏晶已然绞尽了脑汁，但他能做到的也只剩下徒劳地将操纵杆推到底，绝望地看着后方追兵渐渐逼近的灯光，而且他身后还好死不死地传来了另个克隆机师嘲讽的声音：“怎么啦？传统的方式好像很见效啊！哈哈哈哈哈！”
说着魏晶心头便一股无名火起，他本不该在此陷入愤怒，但愤怒总比干坐着等死要好，在脑袋被人当成苹果一样摘下来之前，他可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据他的记忆，他从出发到现在花掉的时间绝对超过了一个小时，而从他开始逃跑到现在也不过区区数分钟罢了，除非现在有一扇门直达地表，否则他是不可能的逃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就和他们拼了！魏晶用机体的臂弯揽住那根在身后甩来甩去的勾索，顺便收起了滑轮，APA-3宽大的脚底与砖制地面擦出了一路的火花。
这还没完，APA-3的速度在五秒内骤降，原本在驾驶座后挣扎的克隆机师飞到了魏晶面前，几乎将前方的仪表都给撞碎，他口齿不清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咒骂，但回应他的却是淡淡的一句话。
“传统硬派到死了啊都，所以我要是死了你什么下场不会不清楚吧。”说罢，魏晶再次开启了体感驾驶模式，驾驶舱的地面像是由水银所铺就一般倾泻而下，但即刻便又组成了一片光滑的平面。五花大绑的克隆机师被抛了这平面之下，可他的骂声丝毫没有受到阻隔：“怎么？蠢到想去找死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种时髦的方法，你只要关闭手动感温器与安全面板，把这剩下九枚同位素电池全部手动退出，然后再打开感温器，关闭泄流阀，这样你就能死得像个人了。”
哦，原来自爆是这么个流程啊，魏晶心想这下倒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个屁啊，这货嘲讽他自爆？克隆机师从设计之初起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但单纯为了消灭一个敌人就毁掉自己的机体绝对不值得，那么他为什么要教唆自己自爆呢？明明那些追兵就要赶上来了？自爆很明显会波及到他的同伴。
莫非他认为自己再做出些别的举动，在追兵都来不及赶上的时候就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虽然战术手册上没有写要像相信战友一样相信敌人，但魏晶在棚户区生活了几年的经历还是让他选择去相信这家伙不自觉说出口的情报。
至于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鬼才知道。但魏晶料想那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出于之前的减速，追兵与魏晶此刻的间隔已不到五十米了，而他也得以看清来者的样貌，那是与这架APA-3相似型号的机体，但似乎功能不太完整，也没法发射勾索，饶是如此那速度也足以追上现在的魏晶了。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才会出现那种情况？魏晶对此毫无头绪，但只要不停下脚步，前方就一定会有路，只要他不停下来，前面……不就只有死亡等着他吗？总之不要停下来就对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仅仅是这一秒内魏晶大脑疯狂运转带来的错觉？那道漆黑的影子无比突兀地掠过，朝着后方穷追不舍的机体飞扑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那个克隆机师一直担心发生的事情吗？以至于他宁可自爆也不愿遇见这种事？
接着又是如出一辙的影子，但这回魏晶看清了样子，那是黑色涂漆的APA-3，而且毫无疑问它属于AW公司，紧接着，APA-3的采集器捕捉到了一段清楚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魏晶很熟悉但却不愿熟悉的人，龚常章。
“出来，然后解释一下你的失职。”
黑色的机体在高速下擦过那台残缺的APA-3，二者顿时纠缠在了一起，在这短短百米内，APA-3那点火力能给对方造成的伤害远不及彼此的拳头来得要大，将机体小臂上的小片装甲板抬起而探出的喷口让其铁拳的威力比起寻常更胜百倍，敲击在彼此的装甲板上溅起的火花几乎压过喷口火焰的光芒一头。
“那不重要，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向您汇报一下，那就是乌龙堂已经叛变咱们AW公司了，而且他们还密谋生产了像这样的APA-3仿制机，我还特意将他们引过来让您给他人赃并获呢。”
魏晶打开了舱门，把卡在驾驶舱最底下的克隆机师一脚踹了下去，满脸堆笑朝着站在这架APA-3前板着脸的龚常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