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虚妄幻像(2 / 2)
除非我……
芳芬雅因为我的反应开始变的烦躁,那种施加在柔软手指上的力道让我察觉到她的疑惑,那种深受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刚开始只是抗拒着,用简单的欺骗行为告诉对方自己没有陷入情绪的低迷,然而后来芳芬雅的力道加重,我的视线强行和她重合了。
不亚于魅魔一般摄魂夺魄的眼睛,却根本没有侵略性。
芳芬雅洋溢着某种感情的眼瞳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额头靠了上来,似乎认为这样就能让我好一点。
到了现在,我已经分辨不清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在睡觉时也维持着的一贯躺姿,芳芬雅托着我的肩膀,让我仰趟在床上。
其实是非常不妙的姿势,无论是头发还是突然增生而出的鲜红藤蔓,都要将我整个锁住一般,垂在四周,但是却没有对我做过什么。
在那里,只有芳芬雅的情感在闪烁着。
这个时候,家门突然被打开了。
“你在干什么!芳芬雅。”
冲进来的是鹤羽晴阳,还有跟在她身后,一脸难堪的贾乐安。
他的表情好像在诉说一股身不由己的处境,如果那一瞬间我对他表情的辨识度还不算太模糊,那么贾乐安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就和我所想的一样纠结。
我看到鹤羽晴阳拖着她温柔易碎的身体怒气冲冲朝着我和芳芬雅走了进来。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所有。
鹤羽晴阳碎爆发出的怒气来源是误解,还是其他的动机,暂时不能分清。
这是摆在外人面前的事实,如果稍后我们辩解那是误会,那么很大几率这只能作为误会一直存系下去。
我很高兴我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因此抱住芳芬雅,任由她身体上所延展的粗细纤维在肩膀以上布满,就以这样果断的姿势抱住了她,然后看向鹤羽晴阳冲我举起,但是又停留在半空的手掌。
她似乎是想打醒我,冰冷而又止忍的眼神里慢慢溢出伤怀,眼神带动身体偏向一边,没有了反应。
“咋回事啊?”
贾乐安从他牙缝里倒吸冷气,身上竟然穿着他不太爱穿的警员制服,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芳芬雅这才敢在自己想小身体中抽点力气,想要顺势让自己恢复常态,就在那时……
那个还未闭合的门廊,从目不所能及的黑夜之中,飘来了一颗子弹。
我感觉肋骨的下条慢慢开始变痛,弹头带来的热浪随即扩散开来。
紧接着我竟然发现我自己竟然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是实弹,是利用火药迸发出去的子弹……
点点温热也在这时润湿皮肤。
芳芬雅右臂受损了,破开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哈——”
她身上的红色藤蔓本能性的将受伤的部位包裹了起来,形成一个充斥溶液的肿块。
难以置信的恶意掺杂在那颗子弹里,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枪弹伤害到的体验。
女孩在短暂的反应后还是被这种事实击垮了,惊愕的表情残留在面颊,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瘫软了下来,她的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我们借着惯性瘫倒在各自的位置,不同的血流只是落了几滴。
“别。”
鹤羽晴阳紧接着转身出去查看,但是家门在贾乐安的影响下反而比她预期中更早闭合。
我感觉安全许多了,但是那个似乎没有触及紧要伤口的疼痛却更加强烈了。
“我真是日……哎,耀英檀?”
贾乐安忍不住说了些粗鄙之语,现在好像只有他是最镇静的人,一切的处理都有独到,看见我因为忍住剧痛状态不对,还存心担忧了我一下。
很不妙,因为我分辨不清这是不是我受过的最严重的伤。
不敢用力呼吸,因为害怕自己真的会在其他人面前凋零。
衣物被掀开了,似乎看见了危险的金属色,又好像看见了血色,和芳芬雅身体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一些莹蓝色的纹路在伤口周围绽放,渐渐被血浆浸染变成橙色调。
大门的紧闭使我感到安全。
啊,真危险。
“你怎么样!”
大概是看到急忙凑上前来的贾乐安,我急忙支出一部分体力对他摆了摆手,随后整个人躺在床上,不动弹,但是精神还是好的。
“先别来管我,鹤羽晴阳和芳芬雅,看看。”
“好好好,躺好。”
我突然感觉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多余的,大概整个房间里最危险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
当他们注意到芳芬雅身上极度区分于普通人的异状就应该知道了,四肢的皮肉伤大概没事,凭直觉也该知道芳芬雅会靠别的什么东西来修好它。
那感觉就像是,怪物。
“没有事么?真的没有?”
鹤羽晴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许久她和芳芬雅只是用气势虚弱的声音相互交流,我能听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抽噎声在隐隐传出,然而这一切在我和贾乐安的眼中都是僵硬的;其他人往往为了这点事像个情绪木偶,可能我们经历的刺激已经把适应力锻炼的足够好。
在那些血色镜头的洗刷下,我们在这种时候冰冷地像个机器。
尤其是贾乐安,转身去厨房烧热水,然后开始刷碗。
“你们感觉都好,没有什么毛病?”
最后,他端着一盘切好的皮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的没心没肺,那些是我用来做豆浆咸粥的调料蛋。
“我没什么毛病,我感觉……感觉还好。”
费力地举起手来,伤口的腥热早已变成了使人安然的暖热:
“你能煮个豆浆么,把它和你切好的皮蛋混起来,当粥吃。”
“啊,你说那种做法。”
瘫在地板上的两个女孩愣愣地看着我和贾乐安,不再说话。
“你家里没有剁椒什么的?我想吃点辣了。”
“有芥末,老干妈鸡丝煸油,还有一点干的北方辣椒,混点豆瓣酱自己做。”
“呦,日子过的讲究。”
贾乐安扭头走回了厨房,然后我听见他开始乱翻粮食袋。
“黄豆在冰箱。”
“你冻冰箱?”
“冷藏室!”
“哦哦。”
——
那天晚上,无助的我们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在一个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的夜里,待在一起。
贾乐安和我脱光到只剩一条裤衩,说让盯着各自的脚丫子睡。
鹤羽晴阳搂着芳芬雅睡觉,半夜说梦话,我和贾乐安半天都没有听清楚她那边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
好像,就像每个人心里所想的那样,本来就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