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逆风执炬(2 / 2)
燕空对景承的话置若罔闻,寡淡的语气虽无波澜,却也冷硬得不容人拒绝。
景承阴阳怪气又是一笑,“哎呀,非我不愿,实则这物件并不在我手中。当初入京,你常用药物宝匣乃是令严下令飞歌门收缴,一来以示对你屡次无功之责罚,二来是为警戒你留心于大局,切莫醉心医药。如今你寻我来要,可不是找错了人?”
他话音微顿,再开口时话锋已转,笑声依旧刺耳,“我素来听闻大元二皇子擅毒,这宝匣被缴,的确令你行事不宜。也难怪接二连三失手,想来可是二殿下在闹脾气?若是如此,二殿下岂不太幼稚?但凡你能成一件事,还怕宝匣不予你?届时令严手中的飞歌门只怕也是你囊中之物呀……”
“你想要我做什么?”
燕空无暇与他虚与委蛇,知自己所需解药在他身上,若非此药在景国无处可寻那一味独特的香草,他如何处处被景承钳制?说得是大元天子下令收缴他从不离身的药匣,实则燕空心知肚明,正是景承忌惮于此,唯恐自己借机毒杀于他,反给了大元可乘之机,故而这才以合作之名义,逼迫燕空之父拿出诚意罢了。
只如今顾青山已长期未曾服用解药,尚且还可撑得几时?燕空细思极恐,内心登时燥乱。
景承自是瞧出了他的烦躁不安,略略沉吟笑道:“由我出面说清,想来还是有这机会。而我想要的,依旧只那么一桩事。你若办得好了,自然是双赢。只是……你得谨记,我无甚耐心,若是五日后,他尚且还活蹦乱跳的……”
“好!”
景承微怔,却也冷冽地笑道:“你莫要再叫我失望!”
燕空纵身而去,一如来时。
凝滞的黑夜霎时流动起来,风吹散浮云,露出几许月的光辉,江水流动,枯败的野草摇曳。暗处迅速掠来一劲衣黑装的佩刀者候在景承身后,悄声问:“可要属下跟上去?”
“你们几次三番跟踪无果,还嫌丢脸不够?”景承微挑眉,锐利的眼里映着江影的寒,“你且派人去查,为何他如此着急?”
“是,属下领命。”黑衣劲装男子抱拳应下,却迟疑得并未迅速执行。
景承恼怒皱眉,低吼斥道:“还有何事?”
“属下……担心,与外邦敌国联手夺位,只怕也会被这毒蛇反咬一口,三殿下……”
“毒蛇又何毒?”景承眸色暗沉,却映出白寒冷锐的刀光,口里早已愤恨咬重,“不过是条畜生!任他如何,要熬蛇羹吃蛇肉,不过翻手之间!”
暗卫浑身一阵哆嗦,不敢多言,再次领命退去。
景承长身玉立,忽地朔风掠过,锦袍猎猎,江河月水波澜不定,恍若惨白见骨。
*
顾青山自回绾宅后一直陪桃姨娘在芦馆,不曾踏出半步。
绾泽道几次派人来请,顾青山均以桃姨娘为赵姨娘伤怀而病重唯有谢绝,次数多了,绾泽道也禁不住亲自携礼前来芦馆。香罗袖见顾青山似刻意避开,偶然间遇见绾泽道也是双目充盈着克制的杀气,这令香罗袖很是不解。
绾泽道来后,随后张氏也携礼代绾泽元前来看望,无非泛泛叮嘱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以及如今赵姨娘去了、冯姨娘犯了事,宅中只余三妇,当亲如手足云云等语。只余氏自始至终未曾露脸,倒是连这一份虚假的面子也不愿再伪装了。
“……余氏近日正忙着整饬佛堂,为着赵姨娘做出如此逾矩之事……余氏近日安分守己,便是担心冯姨娘这把火会烧着她身上,于是日夜抄写佛经,妄自求个心安。”
一日午后,顾青山服侍桃姨娘用完汤药,香罗袖一壁捧来蜜饯,一壁低声相言。
顾青山闻言“佛堂”二字,却是一惊,香罗袖瞥见她神色不安,心头正疑惑,却忽听有在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婢女在唤:“十三娘,院门外有人,说是二殿下的侍从来送礼的。”
顾青山听着景凌派人前来,便又想起那夜他格外叮咛的一番话——
“三瓦舍以及王氏之事,你切莫插手,只做不知,我自有法子引蛇出洞。”
她不知景凌要引的是哪一条蛇,蛇出洞后又该如何,但她的确未曾再涉足王氏之事,或说是未曾再涉及绾宅一应大小之事。连星桥这几日连连写信告知他们被软禁在景凌府邸,陆承音何等急于见她一面,顾青山也一概不应。
她唯恐自己一言一行,都正中某人算计,索性不言不行,倒要看他翻云覆雨。
故而接过景凌送来的食盒,揭开一看,竟是热乎乎的苴菜大包,顾青山心念微动却也转手递于香罗袖,吩咐她与桃姨娘食用,自己未曾尝过一口。
而待她回到屋中,西窗霍开,风沙沙地吹响案上一方镇纸压住的便笺。
顾青山上前俯身一看,竟是寥寥数语——
“今日忽见城中新开一家酒楼有卖,乃京中独一无二,记得你爱吃。”
镇纸旁,另有一笼腾腾蒸气的苴菜包。
便笺署名,却是燕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