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1 / 2)
院中明月高悬,顾青山立在腊梅树下,凝黄如脂的腊梅如星洒满她肩头那一袭的梅花幽香。
她绕着树下的石桌挪着盈盈小步,玉指轻抚过石桌冰凉的边缘,指尖来回拂过盛有黑棋的棋盒,情不自禁自棋盒中捏出一枚黑棋,不久前,燕空正是在这树下执黑棋对弈,而今日这一场对弈,顾青山也不清楚自己的法子究竟有几分胜算。
怅然间,院门忽地被人推开,明晃晃的火把照耀着四个人疾步而来,中间一人早无意识,被两名暗卫架着硬生生拖来,拖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顾青山急忙迎上去,看清香罗袖浑身的血,心里咯噔一跳捏紧了掌心的黑棋,刺得生疼,忙命暗卫将人送进房中,自己另取来药箱忙碌了整整一宿,直至天光大亮,顾青山始终寸步不离守在榻边。
香罗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阳光被格窗切成了明亮的小方块,静悄悄地落在顾青山的脚边。
她顺着那身碧绿如波的长裙往上看去,疲惫又揣着心事的顾青山尚在小憩,看似睡得深沉,可香罗袖只是这样看着她不过一瞬息间,顾青山立时惊醒,眸光冷冽如刀。
“如今的我……已经伤害不了你了……”
香罗袖苦笑地抿紧苍白起皮的双唇,缓慢地看向案头的杯盏,顾青山敛了眸光里的防备,起身盛了热水递于她,香罗袖勉强用余力半坐起身,靠在床架上艰难地就着顾青山的手抿了口杯里的水。
“你中毒了,没有解药你活不过今日。”
香罗袖没有应声,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
顾青山没有催促,直至杯中水已见底,顾青山复又坐回床榻前的绣墩,静静地看着香罗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早知道了。”
“嗯。”
“宫中绝不会有人知晓我的行动,又如何能事前下毒加害于你?你既然能从燕空的信笺之中看出我有意让你捅破我的身世,又如何不能识别他人对你下毒?”
香罗袖淡漠地笑道:“我不过是被你利用的棋子,何来的能耐提防他人的下毒?”
顾青山见她有意隐瞒,似乎与此番宫中剧变无关,既如此,顾青山也不便追问,只道:“你若知晓谁人下毒害你,我可帮你寻来解药。”
香罗袖一时恍惚,也不知是中毒难受,还是被顾青山的态度怔住了,半晌才道:“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快点死……咳咳咳……”
顾青山不言一语,安静又平淡祥和,香罗袖望着她,点点明亮的阳光下,衬得顾青山如世外仙姝,香罗袖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与她的差距,不单是身手,不单是美貌与才智……
她曾耿耿于怀为何东扶在万千弟子里偏偏看上了顾青山,为何连自己朝思暮想的郎君也对顾青山痴迷不忘,她曾经自傲的不懂,可此时此刻,她忽而明白了,她们的差距太远太远了,顾青山的胸襟,顾青山的气魄,她都望而生畏。
“你的复仇计划很成功。”香罗袖敛回神思,垂眸低语道,“景承已被下狱,宫中形势如今唯景凌马首是瞻,想来洗清穆家冤屈也指日可待……咳咳,我入宫前已知晓自己中毒,本欲在宫中刺杀景惠帝后,不论成败,都要自尽当场,以证实自己的确是景承安插的刺客……”
香罗袖大喘一口气,痛苦地攥紧被子皱眉道:“但是,我有事情没做。”
“若你是指星桥,我让他来。”
顾青山起身,却猛地又被香罗袖拉住,她回眸看去,香罗袖只微微摇着头,“不是……不是他,是……是你……如果……如果你愿意听我说,我、我……”
顾青山握住她的手,复又坐下。
晨光下的佳人,一为青裳绰约仙子,一是毒容也难掩盖双眸中的浓浓情意,和风拂过,室内药香徐徐,恍然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清晨,可香罗袖知道,她自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同人道出心里的秘密,更未想过此人还是她心里最容不得的那根刺。
“我第一次遇见燕空,是在执行任务潜入昭京城一高官府中,伺机刺杀高官的夜晚……”
香罗袖沉浸在回忆中,本是无力的目光更显得迷蒙,却又当她忆起那场邂逅时,如星辉流泻千里。
那时的她,不曾料到当夜盛宴的宾客中有一人为西域邦国的王子,王子率人易容成汉人的模样赴宴,本是为了有机会在此高官府中找寻一物唤作“拈花笑”,谁料香罗袖的出手刺杀,被王子一行人误作为刺杀王子的人。
于是香罗袖与王子等人大战之时,反被高官手中持有的“拈花笑”所伤,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出去,就在她倒在夜雾弥漫的荒山野岭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徐徐滑进她的咽喉。
意识模糊间,她尚未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只听见他微微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真是有趣的毒。”
香罗袖当即昏死,次日醒来,她才惊觉已然成了飞歌门的阶下囚,而端坐高位不怒自威的硬朗俊美男子,正是救她之人,更是彼时率领飞歌门南下的燕空。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他同我说了什么,我那时候便记不住。”香罗袖浅笑地呢喃道,“我只记得他说话的声音,和眼里威震天下的神采,邪恶而美……他每日为我解毒,耗时七七四十九日,我便在他身边待了四十九日,他告诉我,拈花笑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毒,他对天下所有的毒都倍感兴趣,所以他一定要解了我的毒,一定要学会配制拈花笑……”
最后,燕空成功了,而香罗袖的一见倾心和朝夕相处的恩情,答应带他去琉光楼。
“你看,这个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