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1 / 2)
“见鬼……”景承大跳而起,又痛得龇牙咧嘴跌坐回去,侍婢忙殷切地搀扶却被景承一掌推开,他黑沉着脸重重一拍桌案,扫落满桌的药碗、药膏药粉,咒骂不已,“婢子见鬼了!这陆承音怎下的山?你不是说被困雪谷?”
一应人等皆看得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应声。
燕空狭长的双眸幽寒如潭,寡淡的俊颜不曾流露丝毫情绪,慢条斯理地言道:“此处离昭京内城足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三殿下细想便知,以一人脚力如何能在不到一个时辰里现身两地?哪怕此人似鸟会飞,似鬼穿行,今夜也绝对逃不出风雪饕餮的魔爪。”
“如今药匣已回到元二殿下手中,我如何信得过你?”
“三殿下可是在说笑?”燕空噙着谑笑,眸中却寒意渗人,“自我到此,三殿下敷过金疮药,也喝过汤药,可曾感到不适?我若要毒害三殿下,为何还与三殿下诸多言语?更何况飞歌门尚在三殿下掌控之中,眼下三殿下与其疑心于我,莫不如赶回府邸一查究竟。”
景承紧抿的薄唇咬着倨傲的冷笑,招手唤来侍婢搀扶自己起身,阴冷的目光久久盯着燕空,脚下也踉跄着朝他走去,咧唇笑得森冷诡异,眼见着走到燕空面前竟转身又面向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面色遽然煞白,立时握紧长鞭,眼眸沉淀着汹涌的煞气。
“今夜得烦请安乐公主过府一叙,稍后自有人从行馆接来公主的侍婢随从和行李。”
“大胆!”安乐公主高扬下颌低吼,“本公主凭什么要听你吩咐!”
景承愤然作色,“凭你们异邦外人此刻站在我景国疆土!凭我是景国三皇子!”
“你……”
“安乐。”燕空皱眉截断安乐公主的话,“去外面候着,断天崖自会护送你前往。”
安乐公主闻言心坠冰窟,还欲争执却被燕空一道狠眸瞪得面色青黑,剜了眼景承,跺脚而去。
景承笑得趾高气扬,容色轻慢地回眸嘲谑,“元二殿下便留在此处,直到给我找出他二人下落!你安分守己便无后顾之忧,我自然可保安乐公主周全。否则……玉毁人亡,你也向大元交不了差。而你的母后,显然还等着要你的命!”
景承略顿,趾高气扬又道:“据我所闻,此行任务可是你在大元国争夺储君的唯一筹码,也是你……活着的唯一价值!”
他拍了拍燕空肩头,托着无力的右臂竟也难得露出得意的神采,扬长而去。
燕空的神色极为不悦,冷峻的眉峰蹙着寒彻心骨的雪,酷厉的严霜好似凝结在他深沉的眼眸里,那一片茫然空洞的雪白渗得人毛骨悚然,三分的悲悯哀痛,却有七分的怒杀戾气。
*
是夜,策马驰骋的一行侍卫惊醒了守城将士。
景承自马车内递出腰牌核查,守城将士立即亲自打开侧门,恭迎景承回城。
安乐公主不愿与他同乘一车,另骑一马随断天崖进城,惊起城墙一对夜鸟啾啾飞远。
入内城后小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景承府邸,早有快马轻骑率先回府传令安置,于是景承还未下马,早有主管之人掀袍迎来打起车帘,见着景承重伤狼狈的模样,立时急唤身后候立的太医,还未进府已忙得府中上下一片混乱。
景承见着太医在此,反倒面露恼怒之色,管事儿之人察言观色何等乖觉,立时解释道:“殿下安心,今夜之事未曾惊动天子,王太医正好出宫在杨大人府中诊治,奴才这才斗胆请王太医前来。”
“你倒是机灵。”景承瞥了眼翻身下马的安乐公主,正好也将安置之事交由此人负责。
安乐公主本不愿与景承亲近,见他带人迈过门槛走远,这才由断天崖护着入了后院。
“……适才已将此处收拾妥当,公主瞧着可还合心意?”
安乐公主扔下手中长鞭随意落座,不耐烦地敲着桌案,眉眼间掠过一抹讥讽,“本公主不合心意的地方多的去了,你可愿为了本公主拆了整座府邸?”
“公主说笑了。奴才奉命也接来了公主的侍婢随从,眼下正在厢房中为公主收拾行李箱笼呢。今夜已深,公主当早些歇息,若无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安乐公主乐得他不在眼前清净,只是此人刚退下,另有一侍婢奉茶托案而来。
她认得出侍婢着装正是大元服饰,便是自己和亲仪仗中的宫人,立时向一旁在侧的断天崖抱怨,将今夜满腔的怒气都就此发泄,“瞧瞧!这些贱皮子贱根子的人!主子都不在,倒是别人要她们往哪里去,她们便往哪里去!也不担心别人是否要将她们卖了!”
侍婢搁下托案上的茶盏,颔首后退数步,屈膝行礼道:“公主神鞭之技早已出神入化,近些年来更是登峰造极;更有号称白鬼皆愁的断天崖护卫在侧,世间又能有几人伤得了公主玉体?更何况公主金枝玉叶,在昭京城中,能有胆量谋害公主之人,更是绝无仅有。”
“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本公主倒要瞧瞧是何人派你来的!”
咻咻破风声响,长鞭破空而出,荡起的风刃割断了垂帘、劈碎了侍婢身前的托案,可那一袭大元宫装的侍婢依旧纹丝不动。她屈膝行礼,垂眸笑道:“多谢公主承让。”
安乐公主大惊失色,她这一鞭分明抽打在这人身上,谁料到这人身形极快,足下微移,竟恰好避开。断天崖虽沉默寡言,但一双眼也看得相当精明,立时挺身上前质问:“你到底是何人?”